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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1页）

&esp;&esp;双色交错间形成绝妙反差，于是黑得更黑，白得更白。它们成了画家手里挤过量的色彩，沿着发梢指尖拼命往外溢。如四散的生命力，似艳丽的玫瑰缓缓枯萎，从边缘开始闭合腐烂。

&esp;&esp;她正在死去。

&esp;&esp;他莫名这样觉得，感觉沉进海里。

&esp;&esp;鱼游过身旁，一大块血肉被尖利的细齿撕咬开。旋即扑面而来的海浪淹没掉口鼻头顶。

&esp;&esp;人在海面前那样渺小，只能往下沉，静静地再往下沉。一直沉到深深的漆黑底端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唯独浓稠的血沫往外扩散。

&esp;&esp;耳畔忽而冒出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esp;&esp;“沈先生，您还是请回吧。”

&esp;&esp;那样熟悉，依稀记得他说过无数次。

&esp;&esp;“她已经死了，沈先生请回吧。”

&esp;&esp;“人死七日当该入土为安，不该上我这来。”

&esp;&esp;“沈先生请回。”

&esp;&esp;“人死如灯灭，身都腐坏了，即便神医华佗在世，又有什么法子救呢？沈先生请回。”

&esp;&esp;“徒梏死身不过是造孽，既造你的孽，又造她的孽。害终究害她孤魂野鬼难如轮回罢了。”

&esp;&esp;“我只能说到这里，沈先生请回。”

&esp;&esp;“开门。”

&esp;&esp;“我什么都能给你，只要她活过来。”

&esp;&esp;他这般说，他隔着门那般云淡风轻地笑。

&esp;&esp;“沈先生有权有势，而我不过破戒还俗的老僧，稍稍会些糊弄人的小把戏而已。这地狱人间我什么都能救，偏偏死人救不了，情痴救不了。”

&esp;&esp;“别说沈小姐去世两月有余，就是沈先生你，都是痴入膏肓日子不多。既然有兴致来折腾我这凡人，倒不如尽早为自己备好棺材后事罢。”

&esp;&esp;“都说你是得道高僧，今天我只要实话。”

&esp;&esp;他推开门，枪口顶上头颅，仿佛看着一具尸体，“你想要什么，到底怎样才肯救？”

&esp;&esp;他在华发白胡下摇头，看他如看徒劳挣扎的爬虫，“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晚了。”

&esp;&esp;“当真不救？”

&esp;&esp;“没人能救。”

&esp;&esp;他低头合掌，面容平和：“沈先生请回。”

&esp;&esp;没人能救。

&esp;&esp;寥寥四字足以穿肠破肚。

&esp;&esp;所谓心死大抵如此。

&esp;&esp;那是七十年前最初的海，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疼得沈琛止不住颤抖痉挛。纷纷扬扬的雪如石块投掷在身，天暗下去，从此人间再无天亮。

&esp;&esp;

&esp;&esp;“沈先生……？”

&esp;&esp;周笙试探性喊着，意外对上一双来自七十年前的眼睛。漆黑、锋利，仿佛死过很多次。

&esp;&esp;它绝望而压抑，凄然而狠戾，好像牢笼里的凶兽疯狂吼叫，却又在转瞬间消逝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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