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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淑妃自幼丧母,每年的除夕她都是孤身赴宴的,不知是为了安抚淑妃还是怎么的,每年晚宴结束后,皇上都会宿在淑华宫,是以虽然没有亲人在身旁,淑妃其实仍是后宫最大的赢家。
&esp;&esp;不过今晚和往年不一样,有她的堂妹承毓郡主陪她前来赴宴,淑妃不再行单只影。
&esp;&esp;许是出身不高的原因,杨妃素日里礼让淑妃三分,哪怕淑妃说的话再难听,揶揄得再过分,杨妃也能笑呵呵的忍下来。
&esp;&esp;此番杨妃照旧准备一笑置之,但她的姨母周萍并不打算如此,撇撇嘴,她对着淑妃阴阳怪气道:“是啊,我们小门小户的,哪比得上淑妃娘娘门楣高。只是门楣再高有什么用,皇上不还是将协理六宫之权赐给我们家阿春了吗,可见在皇上心里,门楣高不高不重要,行事稳妥与否才是最要紧的。”
&esp;&esp;当众回呛位尊者,这是极无礼的举动,杨妃怯怯唤她,“姨母……”似乎不大愿意让她继续往下说。
&esp;&esp;身为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嫔,手中却没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是淑妃心头的一根刺,现下杨妃的姨母周萍将这根刺挑了起来,正好扎到淑妃的心坎上,她怎能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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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淑妃打小养尊处优,家教甚好,生气也生得不动声色。路过杨妃和她的姨母身边,淑妃稍作停留,似倏然想起什么,侧首低声道:“本宫是个妇道人家,久居深宫之中,几乎从未出过宫门,可饶是如此,却也曾听说过一件令人所不齿的事情,不晓得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殿里并无人应答,她却自顾自说下去了,“说是咱们这平阳城安业街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两个女儿,这家当娘的很是偏心,独宠大女儿,把小女儿当丫鬟使,逼得那个可怜的姑娘活不下去了,以一包鹤顶红结束了二十年仓皇人生。这件事被传出去后,平阳府尹曾派人将那位狠心的娘抓了起来,但不知怎么回事,没关几日又把人放了,想来该是那户人家钱花到位了。”
&esp;&esp;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林桑青事不关己一般托腮聆听,眸光无比平静。她抽空看了看,娘和爹的神情都显得有些紧张,纵然已极力克制了,却还是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esp;&esp;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微挑,她觉得眼前的场面挺有意思,谁能想到,淑妃会扒出这件事情呢。
&esp;&esp;娘的眼神闪躲,嘴上却不服,“那是外头以讹传讹,她自己命薄如纸,活得腻歪了才去寻死,为何要赖在我头上。再说,孩子伺候爹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娘养她那么多年,她服侍服侍我怎么着了?”
&esp;&esp;命薄如纸?林桑青在心底回味了两遍,只觉得彻骨的凉意从心底涌上四肢百骸,冰得她想打冷颤。好个命薄如纸,好个天经地义,她都死去半年了,娘还是不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这个死人身上,推得一干二净,推得理直气壮。
&esp;&esp;面纱后的嘴唇被咬得深陷,她低下头,拿了颗坚硬的核桃在手,用力紧紧握着。
&esp;&esp;淑妃慵懒俏皮的声音继续传来,“本宫当时听闻此事后心中颇为不平,也诧异于世上竟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娘,便特意托人打听了一番。不打听还好,谁知这一打听,竟从那户人家隔壁邻居的口中打听出一件事——那位逼死女儿的狠心娘亲对他们说过,她的外甥女儿在宫里做娘娘,位分可高了,连出身名门的淑妃都怕她。本宫琢磨了好几日,在这宫里,谁会是本宫惧怕的娘娘呢——大抵是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的杨妃娘娘了。”
&esp;&esp;说罢,眼波轻轻一转,她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周萍看,“这位阿婶,你怎知本宫惧怕杨妃娘娘?”
&esp;&esp;林桑青抬眼看了看,她娘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吊三角眼微微眯着,唇角一抖一抖的。她的面相本就不大友善,现在看上去更是凶巴巴的,像是随时会张嘴骂人。
&esp;&esp;这便是自讨苦吃了,方才她若不嘴快,忙着骂林桑青命薄如纸,暴露出她便是逼死女儿的狠心娘亲,这个时候还可以装傻蒙混过去。
&esp;&esp;怔了一会儿,周萍撇撇嘴巴,自欺欺人道:“那、那些人的话听不得,他们嫉妒我日子过得好,所以在私底下胡咧咧,我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esp;&esp;默默坐在桌前听着,手里的核桃快要捏碎了,林桑青可以肯定,娘肯定说过这些话,她那张嘴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鲜少去计较后果。
&esp;&esp;从容不迫地撩动裙摆,淑妃扶一扶头上的珠花,语气里满满都是揶揄,“本宫从前一直好奇,出身平民百姓家的杨妃会有什么样的亲人呢,今日总算得以一见。原来杨妃的亲戚并不像她一样故作风雅,简直粗俗到骨子里去了。”
&esp;&esp;杨妃的脾气像水,能够包容万物,淑妃说的这番话其实很难听,她却仍然能保持微笑,“淑妃妹妹别和姨母计较,她年纪大了,行事说话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妹妹若不高兴,只管说姐姐便成。”她朝淑妃屈膝行礼,“姨母的错,便由我来承担吧,大过年的,妹妹别不高兴了。”
&esp;&esp;淑妃冷冷笑一声,似乎想拿什么不好的话回她,没等她开始说话,白瑞尖细的嗓音越过殿门,隅隅传荡在保和殿中,“皇上驾到。”
&esp;&esp;皇上来了。
&esp;&esp;殿内立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挺直了脊背,齐刷刷举目看向殿门口,或期待或好奇的眸光一重重递过去,最终落在那道颀长消瘦的人影身上。
&esp;&esp;“在讨论什么,这样热闹。”大步穿过人群,箫白泽在最中间的主座坐下,由于是家宴,无需多拘泥礼数,他今晚并没有着朝服前来,而是穿了身做工讲究的花青色常服,外头披了件厚实压风的虎皮大氅。
&esp;&esp;花青色,又是花青色,箫白泽可真有够专一的。
&esp;&esp;目光很快在殿内流转一圈,放在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杨妃身上,略有不解道:“杨妃屈膝作甚。”
&esp;&esp;行过礼,淑妃懒散地弹着指甲,看也不看杨妃,眼神傲慢道:“谁知道呢,许是膝盖疼吧。”抬起头,她朝箫白泽娇俏一笑,一改方才的懒散傲慢,“表哥您怎么现在才来,别看这一屋子都是人,却没一个有意思的,如霜就等着您来呢。”
&esp;&esp;杨妃直起身子,冲箫白泽温婉笑笑,这才领着亲戚们坐下,并未出言解释什么。
&esp;&esp;箫白泽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递给候在一边的白瑞,平着声儿道:“朕方才去请太后了,她身子不爽,胸口疼的毛病总是反反复复,今晚又不能来赴宴。”有伶俐的宫人倒了盅热茶给箫白泽,白瑞接过看了看,确认没有异物才转手递给他。饮一口茶水,箫白泽道:“今晚是家宴,众卿家都是朕的前辈,且请随意,不要拘泥于礼数。”
&esp;&esp;瞥见太后的位置是空的,林清远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看保和殿顶上的彩绘,又看了看盘龙缠绕的柱子,眼神飘忽不定。
&esp;&esp;周萍暗暗拧他的大腿,压低声音斥骂他,“看什么看,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是不是头一回进皇宫,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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