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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宣判（第1页）

&esp;&esp;俞泽远听到远处——

&esp;&esp;陪审团传来的窃语声和抽噎声，悉悉索索的好似啃食玉米叶的贪夜蛾，又仿佛漫天的蝗虫云扇翅掠过金色的麦田。法官的锤子敲在桌面上，斥责：“肃静！”

&esp;&esp;直到黑云消散，又接着问：“那家暴呢？有没有这回事？”

&esp;&esp;俞泽远默了片刻，努力想解释清楚。一旦涉及家暴，人们总容易偏听偏信，无条件地袒护女性。

&esp;&esp;“我们之间是有过一些推搡，但绝对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他顿了顿，“当时还是她先动的手，疯了一样朝我扔东西。一个花瓶，陶瓷的那种，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我觉得这不能算是家暴，我只是在进行正当的防卫。”

&esp;&esp;“所以你有受伤吗？”

&esp;&esp;“我反应比较快，躲开了。”

&esp;&esp;“你说自己是在进行正当防卫，那你怎么解释伤情鉴定报告中‘受反复踢踹导致的腹腔脏器受损，头皮出血，子宫轻微出血’以及原告四肢上的多处挫伤？”

&esp;&esp;“因为她也一直在企图攻击我。”

&esp;&esp;“那你有受伤吗？”

&esp;&esp;“我没有及时地拍下证据。”

&esp;&esp;“这是原告方陈述的第叁十二条第五款中‘其他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形’的扩张解释。”

&esp;&esp;俞泽远想把耳朵捂住，那凄厉的‘吱呀’声如此聒噪，偏偏所有人都听觉混乱般侧耳倾听。陈峰坐下了，接下来又轮到他的律师做最后总结。陈词他早就听过无数遍了，兴趣缺缺，他的心中空旷又烦躁，仿佛是一座极深的渊。他在下坠，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深渊的尽头，悠悠飞逝又静止的岁月中，他永远下坠。

&esp;&esp;俞泽远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坐在高处的法官。

&esp;&esp;法官皱着眉，眉心挤出一道竖肉，是那种常见的中年男人，面皮松弛，头发稀疏，肚皮肥大，喜欢把衬衫塞进西装裤里，在皮带上挂一串钥匙。有点地位的，总是傲慢固执，仗着年长和资历，伸出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尖的食指：‘我也是为你好’、‘你们这些年轻人’般高高在上地说教。

&esp;&esp;这样的人当然看不起他了。俞泽远在心中暗暗叹息自己的倒霉。要是一个年轻的女法官就好了，她们总是能够换位思考，明白大家都不容易，理解他的难处。

&esp;&esp;法官开始宣判了。他故作威严地清了下喉咙中的老痰，拖着老干部特有的说教长调，摆足了审判官的架子，沉声宣判：

&esp;&esp;“在这段可怜的婚姻中，我们不难发现被告与原告的性取向至始至终是相互冲突，且难以调和的。假如说我们将婚姻关系定义为一种合同关系，那么被告刻意隐瞒自己无可逆转的性取向，不仅是侵犯了原告的配偶权，背叛了夫妻关系的性忠实，更是从根本上破坏了构建婚姻关系的性基础，是对该婚姻合同的根本性违约，是对我国《婚姻法》中家庭关系的蔑视，更是一种赤裸裸的欺骗行为！”

&esp;&esp;并不惊讶，俞泽远早已知道审判的结局。低着头，他在心里唾弃法官的伪善，这些人嘴上说着仁义礼教，暗地里却同样寡廉鲜耻。

&esp;&esp;他们也不爱妻子啊，有时甚至连说说都懒得敷衍。归根结底，只要把家里的香火传承了，为社会增添人口了，就算尽到了男人的责任。大家都好好工作，好好生育，凭什么看不起他？

&esp;&esp;咚！——法槌落下了。林静的笑容很大，像是风吹过突然绽放的春花。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粗线毛衣，鼓掌时袖子滑到肘部，两截白晃晃的手臂不断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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