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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定州城内处处张灯结彩,迎接着元宵节的到来。许多人家里已经提前预备,搓好了汤圆丸子,等一家人团圆吃过饭后,便结伴着去澄月河边看花灯。
&esp;&esp;林常峰如往常一样蹲在正平街上,看隔离的铺子一打烊,便开始收拾棋摊子准备回家。
&esp;&esp;旁边卖吃食的汉子王立全看他要走,一边搅着锅里的水,一边笑道:“老林啊,今儿也走这么早?不多等等?”
&esp;&esp;林常峰整整身上缀满补丁的褂子,将地上摊开的包袱往外挪了挪,摆手道:“你没见这都没人了么,今儿是元宵节,估计没人再来下棋了。”
&esp;&esp;王立全放下勺子,扯下一块皱巴巴的毛巾擦汗:“我说老林啊,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吧,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整日就围着个象棋摊子,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esp;&esp;这时,王立全的媳妇也走了过来,夺走丈夫手中的毛巾去洗,也笑着说“老林,这回你得听我们家老王的,他说的对着呢,你也该找个媳妇过日子啦!”
&esp;&esp;林常峰正收拾着棋子,听到王立全夫妇这么说,苦笑道:“你们让我去祸害谁家的姑娘?我这家里破破烂烂,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去娶别人家的金贵女儿?”
&esp;&esp;“我看,我这一辈子就是个没妻没儿的命啊。”
&esp;&esp;长叹一声,林常峰扛起地上的包袱往肩上一甩,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就别操心了,走了——”
&esp;&esp;王立全夫妇看着林常峰远去的身影,心里皆是叹了口气:“唉……”
&esp;&esp;这人甚是命苦,一出生就没了娘,可怜他爹没了媳妇还要养这孩子,因为没有奶水吃,林老爹便挨家挨户地求,求了街坊领居的姨婶们喂养他。好不容易被拉扯着长大了,又是个不务正业的,整日摆着个象棋摊子,靠着和人下棋赚几个小钱。
&esp;&esp;父子俩的日子好不容易好了起来,林老爹又吃了一场官司,从此卧床不起。林常峰这个棋痴啊,自己也不知道争口气,最初没法子,不还是好好地去给木匠养家糊口吗,八年刚送走了老父亲,又支起这破棋摊子摆在正平街,说什么有棋陪着,永不孤单。
&esp;&esp;王氏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叹气道:“人各有志,他爱下棋,就让他下吧,想必人家也不在意什么娶妻生子……”
&esp;&esp;林常峰走出正平街后并没回家,看着满城的花灯盛景,心里琢磨了一会,便拎着包袱往澄月河方向去了。
&esp;&esp;眼前美景胜收,澄月河两旁好是热闹。
&esp;&esp;左边的空地上架起了戏台子,鼓点咚咚锵锵敲得震天响,挎大刀的红脸大将哇呀呀地上了场,绕着台子转来转去,突然,鼓点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一撩长袍,猛地翻了三个大跟头……戏台下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那将军得了赞赏更是激动,又在台上与敌将酣斗起来。
&esp;&esp;右边的河边早已围满了人,手里都捧着还没点亮的花灯,你争我抢地要放灯祈福。
&esp;&esp;“让让,让让,我先来的。”
&esp;&esp;“说你呢,别挤啊。”
&esp;&esp;“姑娘,快些放吧,兴许那位公子也能看到你的花灯呢。”
&esp;&esp;五颜六色的花灯盈盈照亮了整面河水,随着水流径直往下游漂去。
&esp;&esp;澄月河边格外热闹,林常峰并没挤过去,而是站在河边的柳树下细细品戏。戏台上的人哭哭笑笑,演尽喜怒悲欢、人间百态,正如象棋一样,输输赢赢,皆无定数。
&esp;&esp;人这一生,也许会有另一种可能吧?
&esp;&esp;他从小便钟爱象棋,常常捏着棋子不放,就连吃饭都想着棋谱。人人都说他是不务正业,只有当木匠的老父亲能理解儿子,甚至为他赶工三天,挤出时间为他刻了只属于他一人的象棋。
&esp;&esp;可惜……自己没本事,不能让老父亲安度晚年,反而因为他这爱好被人指指点点,渐渐的年纪大了,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esp;&esp;想到这里,林常峰心中一酸。
&esp;&esp;背上的棋子还沉甸甸地挂在身上,他默然不语。
&esp;&esp;多少个日夜,他盘腿一坐,熬尽烛火,与自己对弈到天亮。白日早起出摊寻找定州城中高手切磋,下遍定州无敌手,被人称作定州棋王。可他毫不在乎那些虚名,若是认识了投缘的棋友,便分文不要,让他下次再来对弈。久而久之,便荒废了出摊赚钱的真正意义,因此,便只能求个温饱,其他再也顾不上了。
&esp;&esp;孤独,他早已经习惯了。
&esp;&esp;清晨的凉风很刺骨,他常常捧着本棋谱,靠在摊前骑马入阵,大杀四方,直取敌方首级!
&esp;&esp;只有在棋盘上,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滚烫的灵魂在燃烧、在跳跃。只有在棋盘上,他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esp;&esp;封侯拜相便是人皆所求吗?加官进爵便能幸福美满吗?名利双收便能一生平安吗?
&esp;&esp;世事如梦,人间几度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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