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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语气冷淡,态度也不大好,听着倒像是质问,吕仲永干咽下一口口水,竟一时不晓得怎么答。
&esp;&esp;“答话。”她瞥他一眼,似乎没了耐性。
&esp;&esp;“王妃,我……”吕仲永苦着张脸,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闭嘴噤声,求救似的看向商陆。
&esp;&esp;商陆忙奔过来打圆场,“凭阑,吕先生是三个月前跟着队伍一起回来的。”
&esp;&esp;江凭阑微微一愣,她知道自己该是睡了很长时间,却不想竟有三个月那么久。
&esp;&esp;商陆见她愣住,又补充道:“不止是吕先生,养贤书院那几名学生也随队伍一道来了南回。他们说,他们的命是您给的。”
&esp;&esp;言下之意,那些学生是打算誓死跟随江凭阑了。
&esp;&esp;她颇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放着逍遥自在日子不过,跟着我这瘟神做什么。”
&esp;&esp;屋内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却见江凭阑忽然又不颓靡了,抬起头来看向吕仲永,一双眼亮得逼人,“吕仲永,你跟着学生们混进队伍有何企图?”
&esp;&esp;商陆不意她忽然发难,稍稍错愕,吕仲永也惊了惊,慌忙摆手道:“王……牛……江姑娘!我……我没有企图啊!”他吓得结巴起来,连着换了三个称呼,神情当真是无辜。
&esp;&esp;江凭阑冷笑一声,“三个月前,你父亲尚任岭北督抚,别说我于你也无甚大恩,即便你真要为了那些小恩小义跟随我,就没考虑过皇甫会如何对待你的父亲?”
&esp;&esp;吕仲永被问得一噎,脸都给憋红了,半晌铮铮道:“仲永的确贪生,也怕连累家人,却做不出违背心中大义之事。皇甫不仁,宁王不义,仲永不愿继续留在甫京苟且。更何况,救命之恩如何不是大恩,仲永若不能救得您,那才真要悔恨一辈子!”
&esp;&esp;商陆也跟着上前去,“凭阑,是真的。当时队伍里没有随行的大夫,以你的情况很难熬过去,吕先生听说了王府的事,从何家逃了出来,说什么也要跟到南回。若不是那会他日日替你针灸,恐怕……”她顿了顿,似有些不忍往下说,“恐怕你的腿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esp;&esp;江凭阑愣了愣,只觉得喉咙发干,如火在烧。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冬至前夜那一场风雪实在太恶劣,而她奔波了整整一日两夜,未曾有半刻停歇,说不留个腿疾,她自己都不信。
&esp;&esp;她垂着眼不说话,微生玦皱了皱眉,拉过她枯柴似的手轻轻摩挲,“凭阑,开春了,没事了。”
&esp;&esp;开春了,没事了。
&esp;&esp;她木然点点头,朝他扯出个不大自然的笑容来,又看向吕仲永,“若是错怪了你,我道歉。但在那之前,我不得不再作一次确认,”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请你告诉我,宁王何以放过你?”
&esp;&esp;有些事,微生玦和商陆不知道,所以他们不会听出吕仲永这番话里的漏洞,可江凭阑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吕仲永这个人,知道皇甫弋南太多秘密,倘若她是皇甫弋南,留他在眼皮子底下也便罢了,绝不可能放任他投靠敌国去。
&esp;&esp;吕仲永知道江凭阑还是没能全然信任自己,却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剖白,“宁王的心思又岂是我能看明白的?或许是当日乱子太多,他一时忘了我这个人,眼看我逃到了南回也便算了。或许是他另有打算,毕竟前些日子……仲永才听闻家父的事。”
&esp;&esp;江凭阑的目光闪了闪,“督抚大人如何?”
&esp;&esp;“约莫一月前,家父被罢免了官职,如今领了个地方闲差。我曾寄去书信说明近况,家父并无责怪的意思,反倒要我不必忧心家里,一切随心而行。”
&esp;&esp;她听到“随心而行”一词垂了垂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esp;&esp;吕仲永见她神色和缓了些,撇了撇嘴继续道:“您若实在不信,仲永收拾了包袱回老家去便是。只是您的腿疾尚未痊愈,到了阴雨天怕要犯毛病,还请给仲永多些时间,好将针灸的要领教给宫里的太医们。”
&esp;&esp;“不用了,”她淡淡道,过一会叹了口气,“你就留在南回吧。”
&esp;&esp;吕仲永闻言也没露出什么喜色,讷讷点头来给她诊脉,啰里吧嗦吩咐了一堆要注意的事就退下了。他移门而出,一路走过拐角,下了天阶,忽然长吁出一口气,也不知这肩上的担子是轻了些,还是愈加沉重了。
&esp;&esp;有人在他临行前交代过他,如果王妃起疑,便先说大义,再提父亲,最后坦言收拾包袱走人,这样一定能成。
&esp;&esp;恍惚间,又似回到去年炎炎夏日,宁王府卧房里,那人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那个人说,我希望你能跟随她,且永远不要背叛她。
&esp;&esp;当时的他不懂得这番话的意思,甚至恨极了那个生杀予夺信手而为的人,直到三个月前的那场惊天变故令他一刹醒悟。
&esp;&esp;那个人,早在那时便预料到了这场灾祸,却始终隐忍不说,暗暗替王妃铺平了一切道路。这条道路由无数块砖石铺就,那些砖石里,有深谙医术的他,还有很多他猜不到,王妃也猜不到的人。
&esp;&esp;他忽然便恨不起来了。
&esp;&esp;他不大懂那些大人物的心计谋略,却知道,殿下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esp;&esp;一来,殿下确实有恩于他,即便最初是为了利用他,即便后来又威胁了他,可却未曾真正伤害他的家人,甚至向他承诺,父亲的委屈只是暂时的。二来,殿下又何尝不是苦命人?
&esp;&esp;想起自己临行前最后给殿下匆匆诊的那次脉,吕仲永望向南回湛蓝的天,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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