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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2页）

&esp;&esp;1937年8月28日，日军轰炸上海火车站。

&esp;&esp;1937年11月5日，上海沦陷。

&esp;&esp;日军所到之地烧伤抢掠无恶不作，无数难民涌向租界。蔻丹死在10月，死前是笑着的，翻身跳下封锁的港口，她去追寻美利坚。

&esp;&esp;而沈音之活到38年的2月。

&esp;&esp;一直活到今天。

&esp;&esp;滴答，滴答滴答。

&esp;&esp;没有春天的上海骤然下起雨，冰冰凉凉的。

&esp;&esp;她舔舔干裂的唇，嗅到被淋湿的空气味道，隐约还听到轮胎猛然摩擦地面的声音。

&esp;&esp;有车辆在不远处刹住。

&esp;&esp;至少十多个轮子的样子。

&esp;&esp;“是七爷的车！”身旁妇女哭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七爷终于来咱们这儿发白粥馒头了。宝儿醒醒，咱娘俩命没绝！”

&esp;&esp;小孩奄奄一息的哭声随之响起。沈音之昏昏沉沉掀开点眼皮，遥遥望着那人下了车。

&esp;&esp;皮鞋干净不惹尘埃，漆黑的呢大衣周正挺括。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沈七爷不含丁点狼狈，彷佛战况如何、凡夫俗子你死我活周旋得多么惨烈，通通与他无关。

&esp;&esp;他是永不跌落的神。

&esp;&esp;只是面上没了那层淡淡的笑。

&esp;&esp;薄纸般的眼皮半垂，眼神不知怎的变得又狠又冰冷。像足了失了鞘的利刃，又像曾经掐住她的脖颈、那残忍的姿态。

&esp;&esp;更更像临走前轻柔地警告：

&esp;&esp;阿音，再钻狗洞偷溜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esp;&esp;还说了什么来着？

&esp;&esp;猫吧。

&esp;&esp;院子里有一窝她很宝贝的小猫崽，温雅的七爷笑着说，届时要活生生剥了它们的皮，骨肉剁碎丢下锅，做一桌鲜嫩的猫肉宴给她尝。

&esp;&esp;哎。

&esp;&esp;在蔻丹重病的那段日子，沈音之好几次冲动，想直接带好姐妹回沈公馆，找个医生洗个澡。

&esp;&esp;想来想去又放弃。

&esp;&esp;因为这世上有千万种苦肉计，红姨教过百八十回。她有把握蒙混过关，保全住自己的两条腿完好无损，但保全不住牵扯进来的其他。

&esp;&esp;猫、蔻丹，以及沈公馆上下数十个佣人。不论她的腿好不好，他们的腿肯定好不了。

&esp;&esp;——这招叫杀鸡儆猴，她从别人口得知这个成语。还意识到沈七爷言出必行，奖罚分明。

&esp;&esp;独独她是例外，那便要牺牲更多别人做例子。

&esp;&esp;真真不讲道理，又太讲道理。

&esp;&esp;非常惹人生气。

&esp;&esp;沈音之皱皱眉毛，头突突地疼。身体忽冷忽热着，模糊看到他的视线横扫过大批难民，定在这里。然后抬脚往这边走来，一步，两步。

&esp;&esp;糟了。

&esp;&esp;沈七爷爱干净的事儿人尽皆知，偏偏她在战乱中挣扎半年有余，黑烟熏坏了嗓子和眼睛，岁月磨坏了容颜。沦落到如今这个模样，五天没洗澡，整个人又脏又臭，肯定要被他教训。

&esp;&esp;斥责之余又要打手心，特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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