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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你不是偏执型人格障碍,你只是——”大夫屈指又一敲表盘,跟她打了个哑谜,话也不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了。
&esp;&esp;谷陆璃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垂眸叹了口气,手握在病房门把手上,慢慢旋开了门锁,轻手轻脚地进去在陆女士床头静静站了两秒。
&esp;&esp;陆女士似乎又梦见了适才结束不久的争吵,带着含混的哭腔呢喃了一声“丢人呐”,一翻身又是一句“可怜啊”,谷陆璃闻声浑身一震,心底那条疤“撕拉”一下又裂开了,她径直带了门锁去了楼顶露台。
&esp;&esp;她从楼顶踩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上爬,耳边无限回响那带着疯狂大笑的“丢人呐”与混着哭声的“可怜啊”。
&esp;&esp;露台的视野很是宽阔,一眼过去,能瞧见大半个荀城旧城区,闪烁摇曳的万家灯似乎是这寒春晚风里唯一的暖,却在此刻也亮得有些刺眼。
&esp;&esp;谷陆璃抬头,只觉天也黑得阴沉可怖,悬在她头顶像是时刻都要掉下来,她孑然一人立在这城市的最中心,眼神无光,有着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无措。
&esp;&esp;有时候,看一把刀到底能不能杀人,还是要看拿刀捅你的人是谁。
&esp;&esp;她如今才知这些年她所做的努力原是如此一文不值,也终是品出了深刻的乏与伤,也终是想让这一切在今日都有个了结,将那些死循环一刀斩断,让那些无尽的争执永远滚出她的世界。
&esp;&esp;她在微凉湿润的夜风里打了个颤,手指从裤兜里将手机一点点拽出来,按亮了屏幕,低头缓慢地拖拉着通讯录,指尖在那人名上停了两秒后点了下去,又按了拨通的图标。
&esp;&esp;耳边的听筒中响了几声后,手机被接通了。
&esp;&esp;“喂,学姐?”
&esp;&esp;宋尧山最近加班加到丧心病狂,成功地将自己从有点儿感冒咳嗽彻底作成了严重鼻塞流涕与烟嗓,有关他的项目又被迫延期,叶翎简直想弄死他,压着他回了公寓强迫他又休了个小长假。
&esp;&esp;他五感都自觉已经麻木,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夜里正生无可恋得准备喝了药赶紧上床睡觉,居然玄幻地接到了谷陆璃的电话。
&esp;&esp;他咳了两声,一把丢了不住振动的手机在床头,手忙脚乱地扑在床头柜上“啪”一声掰开药封,抠出个草珊瑚含片塞在嘴里清了下嗓子,又后知后觉他本身就该是个病歪歪的样子,转头又“噗”一声将药片吐在纸篓里,这才跳上床去跟个青蛙似地趴在床头,深呼吸缓了缓过速的心跳,手指略微颤抖地接通了电话:“喂,学姐?”
&esp;&esp;“”谷陆璃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顿觉自个儿也特别委屈,眼泪争先恐后从眼角滑落,她已十几年没掉过泪,这一落泪,倒是把自己给哭笑了,这泪来得诡异,跟被话筒中传来的那喑哑嗓音把人难听哭了似的。
&esp;&esp;“学姐,你哭了?”宋尧山的冷静自持刚装了有一分钟,眼见就要破功,谷陆璃那边虽然并无什么响动,可他也不知为何敏锐觉察出她似乎是在哭,登时紧张起来,“学姐,出了什么事?”
&esp;&esp;谷陆璃闻言眼泪莫名落得越发得急,她眼神陡然冷冽强硬,一把抹干了泪,也不答他,只对着话筒冷静地说着疯狂的话,耳旁还有轻微风声和远处的公交车一声长长的鸣笛:“宋尧山,明天早上登记结婚,你敢吗?”
&esp;&esp;宋尧山:“?!!”
&esp;&esp;“学姐是在外面么?我只想知道,”宋尧山手指握紧电话,掌心浮起一层冷岑岑的汗,他只觉自个儿是病入膏肓以致大半夜幻听了,压着呼吸强自镇定,故作轻松地笑着道,“学姐明天一觉起来酒醒了,可会后悔?”
&esp;&esp;谷陆璃被误会耍了酒疯也不辩解,只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两个字:“不会。”
&esp;&esp;“那好,”宋尧山顿了一顿,换了口气,也铿锵有力地答了她两个字,“我敢。”
&esp;&esp;就地结婚
&esp;&esp;谷陆璃一夜没睡,拉着椅子靠窗坐了整晚,凝着窗帘缝隙间露出的一抹浓重夜色发呆,陆女士病情稳定,等醒来再做个检查应该也就能出院了。
&esp;&esp;等窗外有一线微弱晨曦现出时,她才回神,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留了纸条给陆女士说要出门办事儿,发了微信给导师请了半天假,又去前台嘱咐多留意她母亲状况后,这才套上外套出了医院的门。
&esp;&esp;谷陆璃回家翻了户口本跟身份证出来,径直去了荀城民政局门口,她昨天太过混乱,没跟宋尧山约今天见面的时间就挂了电话,现在平静下来却又不想联系他。
&esp;&esp;她只觉她整个人都像个笑话,当初话说得那般决绝,一发疯,想到的还是宋尧山,何其讽刺。
&esp;&esp;结果,待谷陆璃转过街角,却见宋尧山已经到了,不由脚下一顿。
&esp;&esp;晨起的老街区空旷静谧,民政局窝在荀城市中心一栋栋古旧的民房里,门前的卷帘门还没开启,正对的居民区楼下已有人开始卖早点:一对老夫妻正围着个围裙在炸油条。
&esp;&esp;老爷爷将油面往锅内一滑,激起“刺啦”一声轻响,站在锅边的老奶奶下意识往后一躲,围裙歪了歪,他余光瞥见,又停了手,慢慢挪到老奶奶身后帮她重新系了围裙带,两道老态龙钟的身影重叠在晨曦间,朴实又温馨。
&esp;&esp;宋尧山就在那俩人旁边转过身来,头顶温柔春日,无数灿金的光点落在他身上,新长出的卷发从根儿里将他那碗泡面头蓬得略微有些松软的模样,棕金色的发梢沐浴在晨阳中,又有了些许小太阳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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