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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第2页）

&esp;&esp;“阿娘。”赵睿安将头后仰靠到墙上，用手背挡在双眼之上，道，“我喜欢的姑娘，嫁人了。”

&esp;&esp;“是你之前在信上提过的，宋六娘子？”东平王妃缓缓蹲下，柔声道。

&esp;&esp;从去岁起，赵睿安每封寄回来的家书，信中必定离不开一个名字，不是和她做了什么事，就是被她气得牙痒，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透过那些字，她几乎能够想象宋家六娘的模样，必是个可爱的小娘子。

&esp;&esp;婚事定下时，她在偏院病重，强撑着给他捎去平安信，只盼他在长安能安好，即便不回东平，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也是好的，却不想他仍是知道了。

&esp;&esp;他这么不管不顾地回来，长安定然回不去了，那姑娘……也另嫁他人。

&esp;&esp;“嗯。真想让你见见她，你也会喜欢她的。”赵睿安搓搓眼，很快垂头，俯身把头埋在腿上，只有声音传出，“阿娘，我很喜欢她，比我以为得要更加喜欢……”

&esp;&esp;“娘知道。”东平王妃摸着他的后脑，眼眶一红，“是娘误了你，你不该……不该回东平的。”

&esp;&esp;“阿娘莫自责，这与你无关。”赵睿安双眸赤红着抬起了头，伸手拭去母亲脸上泪痕。

&esp;&esp;都是选择而已，做了选择就不能回头，再怎么痛也得咬牙吞下，东平是狼窟虎穴，容不下半点软弱。

&esp;&esp;而此去长安，他与宋星遥，已是敌非友。

&esp;&esp;相见无期。

&esp;&esp;————

&esp;&esp;菜已摆了满桌，菜香四散，勾得人垂涎欲滴，却无人动筷。自“东平世子”这四个字一出，席上气氛骤凉。全长安都知道，宋星遥与赵睿安的婚事在成亲当天告吹，她差点因此沦为全城笑柄，这个人必是她心头大忌。

&esp;&esp;只有宋星遥慢条斯理地执壶斟酒，给每个人都斟满杯酒，最后那杯，斟给林宴。

&esp;&esp;也不知为何，个个人在她面前都避讳提及赵睿安，不止他的名字，甚至于和东平相关的所有事，都没人敢在她面前提，似乎怕触及她的伤心事。

&esp;&esp;其实宋星遥并没他们想得那般在意，她和赵睿安都做出了选择，对于他们个人来说，这些选择都已无关对错，他为了母亲选择东平，她为了宋家选择长安，各自有各自需要坚守的东西，只能说，命中注定没有夫妻缘分，至于感情……

&esp;&esp;未及深爱，谈何锥心？

&esp;&esp;她的心，在那一世过后，是冷的。

&esp;&esp;所以，无需避讳什么。

&esp;&esp;“逃回了东平，然后呢？”林宴看着潘园几人面面相觑的表情，忽然一笑，边问边拈杯隔空敬他们，仰头饮尽后又将空杯递给宋星遥。

&esp;&esp;“你少喝些，早起我听你有几声嗽，怕是连日饮酒刺激得老毛病要犯了。”宋星遥虽然仍给他斟满了酒，但嘴里叮咛没少。

&esp;&esp;这是林宴的老毛病，一到换季就犯嗽症，尤其最近大婚酒水未断，前两天又陪着岳父和舅兄豪饮，这症状起来就不会轻易痊愈，都得拖上一个月。宋星遥和他并非新婚，七年夫妻生活摆在心里，该熟悉的，全都随着二度成婚被一一记起。

&esp;&esp;“晓得，不多喝。”林宴点头，半点没有被人当面管束的不悦，相反，他极高兴，又朝潘园几人道，“听见你们嫂子的话了，我不能多喝，别劝酒，咱们随意。”

&esp;&esp;潘园眼都瞪直了——才成婚七日不到，这老夫老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esp;&esp;“随意随意。”潘园一边诧异，一边不忘接茬，自己也饮了杯酒，大口吃起肉来，又夸宋星遥，“起先我和兄弟们还担心公子这脾气定讨不到嫂子欢心，今日瞧见才算放心，看看这吃食，看看这关怀体贴，羡煞我们这些孤家寡人。”

&esp;&esp;这饮食起居上的习惯，绝非七日成婚就能了解的。

&esp;&esp;“可不是，潘哥还和咱们打赌了，说您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保管被嫂子扫地下床。”有人接嘴。

&esp;&esp;“老潘，你拿我和你嫂子打赌？”林宴与宋星遥对望一眼，沉声道。

&esp;&esp;“吃你的菜吧，就你话多。”潘园往告密那人嘴里塞了一口菜，转移话题，“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

&esp;&esp;宋星遥瞧着有趣，噗呲笑出声来，林宴佯装的怒相也随之化作笑意。

&esp;&esp;东平传来的消息，便再没掀起多少情绪起伏。

&esp;&esp;公事，就只是公事。

&esp;&esp;————

&esp;&esp;夜里，宋星遥洗漱完毕，坐在妆奁前问林宴：“赵睿安逃回东平这件事，你如何看？”

&esp;&esp;许是赵睿安的运气太好，本来林宴虽然私下放过他，但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逃回东平，但巧就巧在宫中同时出事，大火过后圣人又突然病倒，一病就病了数月，以至朝野上下的关注都在圣人身上，分薄了对赵睿安的追缉，也无心再追责东平。

&esp;&esp;如今长安的局势比去年还不稳当，圣人缠绵病榻，可新的储君未立，朝中大臣又各自为政，在立储一事上蠢蠢欲动，互相倾轧，并无一人能够服众，以至群龙失首，朝局越发动荡。

&esp;&esp;“他能活着逃回东平，且地位未被撼动半分，足见他手上握有其他能令东平王另眼相看的东西。这一世，他足足提早七年回到东平，就算不能再娶葛逻迦与突厥联姻，背后也定有其他支持。狼子野心，他必不会善罢甘休。当年我若未死，与他迟早一战，也罢，迟也好早也好，看样子始终避无可避。”林宴更衣出来，走到她身后，缓缓忖道。

&esp;&esp;“都是你纵虎归山，否则哪来这么多事？若是赵睿安真的成了东平王，长安必定不稳。”宋星遥回道。

&esp;&esp;“你以为没有赵睿安，东平王便不会起事？”林宴对她的前半句不置可否，只道，“东平王和赵睿安两个人，只是老虎与小虎的差别，但本质都是虎。东平王当年同样战功赫赫，威望甚高，对先帝选圣人继位一事早有不满，是长公主力保圣人，才成就了如今局面。东平王怎甘屈居东平，早就蓄势待发只等合适时机。我放回赵睿安，半是因你，半是因为……赵睿安回去，两虎相争，至少还能再赢些机会，我……”

&esp;&esp;他长篇大论没说完，突然猛烈咳起，没咳几声又用拳掩了嘴，强自忍着，涨红了脸，只拿眼角余光看宋星遥，眼里有些……并不多见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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