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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esp;&esp;“你知道什么！”男子即刻肃了神色，“爹做事时自然是有分寸，但其他人……总之你记住就是了，‘雷石’它就是个无法驯服的恶魔，若有人想无知地利用它，势必会被它吞噬！尤其是你，日后绝对不许碰！”

&esp;&esp;“是是是，不碰，不碰。”女孩赶紧改口，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esp;&esp;“所以，爹今儿把手稿都烧了。”男子面无表情地望着地下那一盆灰烬，“爹不想因为爹个人的嗜好，而令寰宇恸悲，生灵涂炭。”

&esp;&esp;“噗嗤！”女孩在一旁终于憋不住乐了，“爹您也太把自己那堆破铜废铁当回事儿了吧！瞧这深山野林的，除了巡山的老田、山前头观里那几个道爷，哪儿还有人？这两年更甚，竟连个贼影也见不到了！您说谁还能知道、赏识、惦记您那点东西，您真真是杞人忧天了吧！”

&esp;&esp;“但愿是吧。”男子微微一哂，“只是，京师那个机构一日不倒，爹的心思就一日不宁。如今北边战事频繁，爹真是怕他们会找到……”

&esp;&esp;“朝廷若真有本事把雷石用到辽东战场，那也是保家卫国，社稷百姓之福啊，”女孩不以为然地耸肩，“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esp;&esp;“百姓何福之有？只会是更多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罢了。”男子苦笑摇头，“几何，人有忠贞，可火药没有。火药在谁的手里，就听谁的话。就如同爹和你做的那些手铳、火箭，它们都是没有感情、不认主人的！若是有一天被贼人抢夺了去，一样可以反过来要了你我性命。几何你日后千万不要跟人说你懂火药，不要再研究火药，你要知道……”

&esp;&esp;“好啦好啦，”女孩很不耐烦这些絮叨的说教，“‘兼爱非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都能背下了！我马上就发毒誓，不碰那‘雷石’！咱就别说这么无聊的事儿了，爹您早点睡吧，明天还得继续捣鼓您那三级火箭呢！”她嬉皮笑脸快速地将该发的毒誓发完，一闪身溜出了屋子。

&esp;&esp;“唉……”男子望着离去的女儿，满眼的无奈。下一刻，他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斟酌片刻，缓缓卷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

&esp;&esp;他的皮肤很白，胳膊看起来是异常的丰满圆润。只是，随着袖子的缓缓卷起，那裸露的上臂中间，出现了几圈奇怪的指印状的圆弧凹陷！似无形的圆箍一般，狠狠勒住莹白丰盈的肌肤，形态诡异而狰狞。

&esp;&esp;正是女儿刚才施力搀扶他的地方。

&esp;&esp;男子黯然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又轻轻捅了那丰盈一下——手指离开了，可一弯小坑，却固执地留下了。

&esp;&esp;这肌体，已丧失了所有的鲜活弹性。废了，废了。他跌坐榻上，咧嘴、静默。

&esp;&esp;……

&esp;&esp;林壑敛暝色，又是一日黄昏。

&esp;&esp;几道黑影在夜幕的遮掩下，如灵猿般快速荡过高崖飞瀑，隐匿于果树蔓枝之中。

&esp;&esp;乌云渐成闭月之势，山风盘旋而出，声势呜咽。在惨淡的光影摇曳中，一缁衣少女散袖垂发，踏夜色而来。

&esp;&esp;她的面色非一般惨白，脚步异常轻快，行近只能在乱发间瞥见其消瘦挺拔的鼻梁、似有似无的绛唇，还有，听见那清冷夜风中飘来的，似真非真的，抽泣声。

&esp;&esp;在时隐时现的白光下，她的身姿愈发鬼魅。

&esp;&esp;几道黑影屏气躬身，如影随形。却，暂只做壁上观。

&esp;&esp;夜渐渐深了，月色晦暗不堪。连绵群山魅影相叠，更显得黝深而恐怖，但这山中的一切对那缁衣少女来说，像是再熟悉不过了，几乎不用借住光亮，她就能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目的地——

&esp;&esp;紫帽山温泉。

&esp;&esp;这温泉位置绝妙，乃是位于干涸的瀑布之下，藏于树影浓阴之中，天然石窟直入山腹，贴近即感暖气扑面。那少女踉跄几步，突然扑倒在泉边，失声啜泣起来。

&esp;&esp;“爹……您怎么这么狠心，抛下女儿一个人走了呢！女儿就这么惹人厌吗？娘不要我了，爹您竟也不说一声就走了！京城……京城那么远，爹，您让女儿日后可怎么活呀……”

&esp;&esp;这哭泣声哀婉绝怨，幽长清虚，在寂静的暗夜里徘徊飘荡，久久不歇。

&esp;&esp;黑影们伴林风跃近，在树梢间耐心地蛰伏着，等待着，观察着。

&esp;&esp;良久，这名少女才发泄妥帖，捧起一把温泉水，缓缓将面容涤净。

&esp;&esp;刹时，风敛云动，半月自阴霾淡出，水波间晃映出一张清秀脱俗的俏脸来。恹恹若绝不掩姝丽颜色，螓首蛾眉胜似西子之态，正是女孩几何！

&esp;&esp;“也许，是最后一次来这儿了……”她话语喃喃，当下颤微微地站稳了身子，抬起纤纤玉手，开始——宽衣解带。

&esp;&esp;夜色适时晦暗下来，云层再次吞隐了月光。明暗交替间，几何已卸去衣裳，滑入了温泉水中，倾墨秀发如乌莲般，铺张怒放，盛开于水面。黑影们见时机已到，晃动手中的火捻示意，悄然跃下树梢，向温泉围拢而来。

&esp;&esp;紫帽山多温泉，且水温甚暖，四季皆可露天享用。这里几何常来，身体疲乏了，肌肤倦痒了，就来泡泡。可今天，却是离开前的最后一次了。抚摸着润滑的温泉水，她不禁有些感伤。

&esp;&esp;水，温柔而无言，隔离了冬季的寒气，暖暖熨帖着一颗失亲受伤的心。几何洗了青丝，恹恹浮躺在水面上。林野很静，风声听不见了，月亮半圆，在黑浓的云层中苟延残喘着，只能偶尔散发出一点可怜的光亮。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只有点点萤火孤寂地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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