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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esp;&esp;给聪明人卖好，向来是能得到相等的回报的，卫安微笑起来，揉了揉眼睛，让秋韵请了孔嬷嬷进来，一面继续描花样，一面道：“劳烦嬷嬷回去同三伯母禀告一声，春云夏雨的缺，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不必劳烦三伯母，我自去找祖母要。只是还少一些旁的粗使丫头和婆子……”

&esp;&esp;三夫人从前并不大待见卫安，当然也不至于苛责她，只是对于许多事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卫安这里的丫头婆子们当差多有不尽心的，有些甚至自己托了门路离了她这里去别处当差，院子里的确缺许多使唤人。

&esp;&esp;孔嬷嬷对于卫安要人并不觉得稀奇，她稀奇的是，卫安刚才说，春云夏雨这两个大丫头的缺，她要去找卫老太太要。

&esp;&esp;好大的口气！孔嬷嬷有些想发笑，思及了卫安近日言行，却又不知为何觉得卫安不是在无的放矢，面上温温和和的答应了，又问汪嬷嬷要清单，好给安排人。

&esp;&esp;这一眼就看见了卫安正好描完了的花样子，不由瞪大眼睛往前两步，颇有些不可置信的去瞧卫安：“这…这是七小姐您描的花样？这花样可真是……可真是栩栩如生……”

&esp;&esp;卫安描的是一副喜鹊登枝的花样，样式并不出奇，可是难得的是，上头的喜鹊纤毫毕现，仿佛立时就能振翅从树枝上飞走一般，头还歪歪的偏着看人，一副憨态可掬的讨喜模样。

&esp;&esp;卫老太太没别的爱好，也就是喜欢这些鸟儿，卫安这可真是……

&esp;&esp;“用了心了。”三夫人风雨

&esp;&esp;卫老太太蹙了眉，抬手打断她的话，眼风往旁边一扫，翡翠就笑着欲引卫安出去避一避，大家族里，从上到下都会看眉眼高低，知道什么事该听，什么事不该听，可七小姐向来是分不大清楚的，或许也分的清楚，可是从前总是犟着不肯出去，哪怕事情不关她的事，她也要听一耳朵，这习惯十分不好。

&esp;&esp;卫安却用不着她，已经率先站起来笑着同老太太说出去瞧瞧外头的波斯菊。

&esp;&esp;大夫人有些惊讶的往卫安的方向瞥了一眼，这个小七向来是不惹人喜欢的，从来也看不懂别人脸色，怎么现在这样机灵？

&esp;&esp;可是她暂且顾不到这些，苍白的脸上现出病态的红晕，因为说的太急太快，胸口处都有些麻的厉害，对着卫老太太垂下头：“姑爷他这次也真是太过了……在外头养外宅不算，竟还把烟花巷里的人领回府里去……”

&esp;&esp;卫玉敏嫁的是平阳侯府的世子，膝下嫡子嫡女都有，且自己又年轻貌美能干漂亮，极为受平阳侯府的长辈喜欢，也受世子的喜欢。

&esp;&esp;只是，那是过去的事了。

&esp;&esp;当初平阳侯世子为了求娶卫玉敏，在卫家大门口那石狮子跟前一站就站了三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到第三天就支撑不住，连眼圈都乌黑了，嘴唇破皮，这才总算是打动了卫家大老爷卫阳洵，让他把掌珠嫁了给平阳侯府当宗妇。

&esp;&esp;这样来之不易的媳妇儿，又是盛京有名的美人儿，家世又好，也是有过好的日子的，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卫玉敏过门不过一年，就怀了身孕，第二年生了嫡长子，隔年又生了嫡长女，一时间平阳侯府和定北侯府亲近得宛如一家，年节你邀我我邀你，总有彼此的一份。

&esp;&esp;可是大抵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只贪图新鲜的，或者说这世上的人总是太现实。

&esp;&esp;自从世子去世之后，卫玉敏在平阳侯府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esp;&esp;平阳侯世子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身边领人，上峰送的下属送的，左拥右抱来者不拒，庶子庶女就跟葫芦藤上的葫芦，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

&esp;&esp;最近更是过分，嫡长女的亲事他竟然不跟妻子商量就定了，匆匆忙忙要把人送给郑王当续弦。

&esp;&esp;郑王！

&esp;&esp;卫老太太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沉得吓人，半响陡然冷笑了一声：“什么风流不羁，什么浪荡少年？当初他来我们家求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esp;&esp;老太太积年的老人儿了，吃过的盐比旁人吃过的米还要多，这些年一路下来，大风大浪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哪里会看不出平阳侯府的这点小心思，嘴角挂着讥诮的笑，一席话说的又狠又毒：“哪里是喜新厌旧，分明就是权衡利弊罢了。说到底，还不是最近又有御史旧事重提，觉得我这个卫家的余孽仍旧活着，他们才慌了。”

&esp;&esp;大夫人眼睛一热，她哪里不知道个中深意-----什么见一个爱一个，根本恐怕就没爱过，当初看上的是卫家如日中天的权势，现在也因为卫家的颓势而觉得烫手，急着想要甩手罢了。

&esp;&esp;她拿了帕子捂住眼睛，勉力叫自己不哭出来：“可是阿敏怎么办啊……”

&esp;&esp;孩子也为他生了两个了，又是过了明路嫁了人的……

&esp;&esp;可恨的是平阳侯世子薄情如斯，不肯明说，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折辱卫玉敏，想要叫卫玉敏自己先提出和离-----男人多风流，这不是什么坏名声，也是现在隆庆帝带出来的坏榜样，自从隆庆帝美人无数之后，底下的人上行下效，只觉得家里的美人越多，才越能说明自己位高权重又有本事。

&esp;&esp;世人眼里，恐怕根本看不见平阳侯世子的无情冷淡，只看得见平阳侯世子的潇洒风流-----从前一心一意尊重嫡妻，等到成亲四五年了才开始喜欢美人儿，这已经是极难得了。

&esp;&esp;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至此，大夫人觉得心灰意冷：“若是叫阿敏主动提出来，阿敏怎么肯？！焕哥儿和元姐儿可是她的命……可若是不提出来，那她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esp;&esp;卫老太太自己心里也难受，抿了抿唇：“说到底，还是我这个老婆子牵累了她们……”她阴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又停下来，半响后才笑了一声：“你问没问过阿敏自己的意思？”

&esp;&esp;过日子的，说到底还是卫玉敏自己，还是要看她自己究竟想怎么过。

&esp;&esp;大夫人垂下眼睛：“我劝过阿敏许多次了，与其这样过日子，还不如干干净净断开。可是她不肯……”大夫人含了哭腔：“这孩子就是这样死心眼，自己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就看不透呢？上次回来，眼睛都肿了一圈，说是姑爷喝醉了酒打的……”

&esp;&esp;大夫人说不下去了。

&esp;&esp;卫老太太听的心头火起，这么多年了，她总以为厄运也该到头了，可是上天竟还不放过她。

&esp;&esp;她已经家破人亡，娘家人通通都死了，家里连只蚂蚁也没剩下，丈夫死了，儿子也死了，经历了娘家巨变，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以为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esp;&esp;到了这个地步了，老天也该收手放她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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