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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怒气未消,胸口起伏不定,雪鸢见状忙叫人沏了杯参茶送进屋来。
她自己则乖觉地暖了暖手后,便给程氏揉按起额角。
“太太,莫气。”
雪鸢一面揉,一面安抚道:“李嬷嬷平日说话就是这般言过其实,五六分的事儿也要往八九分去说,您别太往心里去。”
“只是,李嬷嬷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这一年光景对少爷而言,至关紧要。
谁也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阻了少爷的大好前程不是?”
程氏稍稍舒缓的面容,倏地一紧,只见她双目微睁,按住雪鸢正揉着她额角的一只手,问道:“你也觉着二房的外甥女来得不是时候?”
大夫人手劲颇大,雪鸢被她攥住时,心下一跳,顿觉发虚。
其实她也没有见过那位苏姑娘,只是,谁会无缘无故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说好话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李嬷嬷是自己人,她家那口子又在前院管事,平日里若想买个针头线脑什么的,也都是托李嬷嬷帮的忙。
年节时,李嬷嬷也常给她一些小恩小惠。
都是太太屋里的人,岂能因一个外来的表小姐,眼看着李嬷嬷受到责罚?
再者说了,杜府上上下下谁不盼着少爷一举夺魁,重振杜家声望?老爷在世时,杜府的大门何曾像如今这般,难得打开一回迎客?当年,杜府的门槛可是切切实实被那些为求礼部侍郎杜大人举荐的士子们踏破过的。
心中一定,雪鸢便自然地将手抽回,把方才沏好的参茶送至程氏手中。
随后,又端来一张杌凳,稍一坐下便将程氏的双腿架在自己膝上,开始不紧不慢地给程氏捶打放松。
“奴婢怎好置喙主子的安排?奴婢只是觉得防患于未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咱们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芝兰玉树,朗月清风的,这放到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上一回春闱前,不就有人家来探您的口风吗?当年少爷一举夺得解元,谁都道来年三鼎甲之位,必有他的一席!
这三年,少爷虽是闭门守孝,可是功课又何曾落过?哪一日不是苦读到深夜?”
雪鸢娓娓道来的一番话,倏地便将程氏带回了夫君在世之时。
是啊,当年有意无意试探过她的人家,可真是拿手指头数都数不完。
那时的她可谓是意气风发,儿子蓄势待发,夫君仕途顺遂,一个个的都明里暗里地示意她,是否愿意在考前把杜衡的终身大事定下。
她虽不是国公府嫡支出身,但也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她自知儿子自会有一番天地,又怎可过早地给他定下人家,束缚了他的前程?因此,当年但凡她出席宴会,或是有人带女拜访,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家衡哥儿年岁尚小,还是专心功课为好。”
可谁知,不过数月光景,天地变幻,日月颠覆,往日喧闹便犹如昨日黄花,一去不返。
程氏叹了口气,将腿收了回来,却也没让雪鸢起身,而是让她继续在杌凳上坐着,道:“你是个好的,不枉我平日疼你。”
雪鸢见程氏赞同她的话,遂又大着胆子继续道:“二太太是何等聪明之人,她是否会为自己外甥女盘算,奴婢便无从知晓了。
太太,您说是不是?”
雪鸢若有似无的一句话,一下点醒了程氏,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容氏做事聪明,向来没有错处,二叔在时,老夫人疼她便多过疼自己。
当年主持中馈时,她每日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老夫人寻了错处将管家之权交出去。
只可惜容氏命薄,子嗣都没怀上,二叔便撒手人寰,这才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佩服容氏,换做是她,恐怕早就在偏院了无生趣,可容氏偏偏耐得住寂寞,听人说,她的偏院如今过得如山野村庄一般,自给自足,充满农趣。
雪鸢的话,让她幡然醒悟,容氏如此聪慧之人,怎可能那么轻易便认了命默默无声,如今想来,她这外甥女来的太是时候,恐怕正是容氏手中的一步棋。
程氏顿时警钟大作,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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