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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遇太子
&esp;&esp;禅堂门外早已有和尚侧立多时,捧了手巾脸盆,只等三藏醒来,见他走出禅堂门外,便是连忙迎了上去,说要服侍三藏老爷洗脸。三藏极其不习惯一群和尚围凑在他身旁,虎视眈眈,几百双只眼睛一转不转盯了他看,含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情绪,上次这般见到还是唐王的水陆大会讲经时,底下妖精凡人混杂,目光或痴迷或贪婪一览无余,忽然又觉得背上一阵阴凉,转身一看果然是那方丈,候在远处正殿柱子旁,见三藏望过来,便是露出了自认平生最亲切的笑容。
&esp;&esp;猴子八戒四个妖怪在身后哪有如此好的待遇,顶多自己对着脸盆水池抹了一把脸,猴子更是因为一脸毛眼角绯红如此显著的妖怪特征遭到了和尚们的一致排斥和畏惧,顶多是远远望着他,口中称赞一句:三藏师傅好本事,不仅能降妖除魔,连妖怪也能收为己用,任劳任怨,不愧是我等和尚典范,又有一个道:若是三藏师傅多在我这宝林寺中住几日,远近香客闻名前来拜访,看妖精也能随和尚驱使,那便是好了。猴子自然看出他们口中所念,心中所想,止不住冷笑:方丈想要塑金身,和尚要赚香钱,这宝林寺倒是有趣,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爷爷也要做一做恶人,便提了声音喊道:“师傅!我等有要事在身,还是赶紧去了罢!”
&esp;&esp;那群和尚一听闻三藏要走,大惊失色,连脸盆也是不顾了,赶忙将他拦住,团团包围。这几百人怎又拦得住他,三藏却也不愿伤害凡人,只得偏过头看了小白龙一眼。小白龙正洗了脸,神清气爽,闭眼抬头,感受山林空气清新,忽地被重重一撞,睁开眼睛便发现二师兄恨铁不成钢,瞪着自己,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却是偏向了师傅那边努了努嘴,小白龙一脸茫然,无辜地看向师傅,而师傅此时已经快要被一群和尚淹没在中央,他心中想着这些和尚真是热情,又看向撞他的二师兄,不懂何事,而二师兄已是满脸无语,表情梗塞,麻木对他说道:“变龙,带我们飞出去。”
&esp;&esp;小白龙这才恍然大悟,清啸一声,那群和尚还纷纷朝着三藏挤过去,却被身后席卷起的气流激荡开,又惊恐万分看着一条巨大白龙一口一个,叼起了三藏和他三个师兄,往背上一扔,还有一担子行李,八戒顺手捞月,端过一盘馒头,对着那目瞪口呆的和尚说了声感激不尽,而后白龙在寺庙上方游走了一圈,方才离开,底下和尚被这风激的睁不开眼睛,平生岂有见过真龙,纷纷跪下磕头,口呼菩萨爷爷不等,那方丈急急奔来,却连三藏衣角也捉不住,只得眼睁睁见他离去,挽留不得,之后用尽心力,画出三藏图像一副,便是心智耗损,大病缠绵,数月后才好转。
&esp;&esp;方丈之事暂且不提,那小白龙毕竟龙身,一不留神便是飞过了头,又急急返回,将师傅师兄们带到离寺庙约莫四十里之处,收了龙身,龙鳞纷纷褪去,八戒手中那碗馒头还是热乎的紧,先等候三藏用了早膳,方才朝那城池方向走去,也是未有行多久,便听得马蹄连绵不绝,鼍鼓咚咚擂响,远远便见彩旗映日,不多时便见了一路人马,将领士兵数百个,中央华衣金甲公子数十个,又听得一声哨响,便是各自散了开来。有士兵见了三藏一行,连忙驱马过来,见他们是从那东方而来,领头又是个和尚,也是想起了民间传闻除妖和尚法师一说,便放缓了语气,道:“兀那和尚师傅,此处贵人正在狩猎,怕是误伤了你们,若是要往我那乌鸡国去,请走那边条路罢。”
&esp;&esp;三藏也不愿与他争论,便点头致意,超那条路走去,士兵吁了口气,这除妖和尚法师一说也不知何时在他们乌鸡国附近传开,折腾的沸沸扬扬,原先国王便重道,或多或少压迫了和尚佛教,如今不少和尚突然改习了武,与道长们起了不少争执,其中倒也有几个确实身手不凡,他们巡逻之时遇到此事不得不管,和尚便连道长与士兵一起打,呵斥他们狼狈为奸,眼前这和尚看起来并非瘦弱之辈,还担心了不好讲话,却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esp;&esp;士兵纵马重新回到队伍内,那边三藏一行沿了另外小路前往乌鸡国,猴子也是细细问了三藏如何在梦中见到那水鬼,又是如何托付他寻找太子,并将白玉圭交于给他,不由抱怨道:“这皇帝也不靠谱的很,一不说太子如何形貌如何年龄,二不说他在御花园哪块地哪口井,教我们如何找他!”三藏却道:“这有何难,你们身为妖怪,变成鸟儿虫子,便是能进去了,见人口呼太子的,你变个祥瑞,将他引出来,即可好好说话。”八戒也道:“师傅所言甚是,大师兄不是号称精通七十二变,还比师弟我三十六变多那么一半,变个虫子鸟儿应当是得心应手,别说是祥瑞,一百个祥瑞也绰绰有余。”
&esp;&esp;猴子见这担子又落到了他身上,自然不高兴的紧,心中想那头猪怎如此之懒,平时开口闭口猴子,一有事情就喊大师兄,喊的比谁都情真意切,和尚也是不懂事理,怎亲那猪,远爷爷哩,口中却只能道:“师傅既然如此吩咐,那爷爷照做便是,只盼望师傅多多给爷爷记功,到西天好好美言一番,也不算是枉了爷爷如此尽心尽力。”
&esp;&esp;他们这里刚分配完了任务,忽听有马蹄声从远至近而来,八戒奇道:“我等已走小路,难不成这里也要算入他们管辖范围?这真是欺妖太甚!”一群人目光齐齐看向那马蹄声来处,不见千军万马,却只见一穿红甲束发小将,慢悠悠地纵着马而来,也不是往他们方向,满面愁容,双目眺望了远方,不知是在想甚么事情,出神了一会儿,才看到三藏一行,连忙是勒住了缰绳,朝着他们道了声不是。
&esp;&esp;那小将话音刚落,却另有几道马蹄声踏空而来,急急停下,勒的马前蹄离地,嘶鸣不已,那后来者却是几位穿着锦衣的公子哥们,见小将朝三藏赔礼道歉,便是哂笑嘲道:“想不到堂堂太子落魄成这般样子,失宠也是罢了,竟然还要对着和尚毕恭毕敬,丢我乌鸡国的脸。”又一道:“太子莫非听信了这城中说除妖和尚的谣言?还是真连和尚也打不过?我等来前已是被教训了一顿?”
&esp;&esp;那小将赫然是他们口中的乌鸡国太子,却比他们身形略瘦弱,一张脸白白净净,虽穿着盔甲,身上看起来便是也无几两肉,如今恼怒得很,脸上飞起两块薄红,道:“枉你们幼时与我一起读圣贤书!怎可对陌生路人如此无礼,我即便不擅长武力,也一定会阻拦你们!”
&esp;&esp;他说罢便横马挡在了三藏他们面前,看起来还挡不住三藏一人,更别提三藏身后还有四个徒弟,那群公子哥儿哈哈大笑,领头的持了手中马鞭,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掌心,道:“雷青阳你果然有意思的很,这太子还是不当罢,不如一直住在爷爷府邸上,哄爷爷开心啊——白驹!”他随口喊了身后一人诨号,那被称为白驹的脸上得意之色难抑,朝着太子雷青阳拱了拱手:“太子息怒,属下这便替太子教训了那群敢胆妨碍太子狩猎的和尚,请看属下只用一只手,也能将那群和尚打到趴下给太子瞧瞧。”
&esp;&esp;太子雷青阳手中只有把青锋宝剑,握着如同烫手铁块一般,怎样姿势都不对,他与那群纨绔公子哥儿原本皆是幼时玩伴,只因这三年来,父皇对他不闻不问,不让他入宫,只准他在五凤楼中念书修经,不准练习武艺,人人皆云他已失宠,太子名称只不过虚有图表,连玩伴们也变了脸,不再与他亲近,如此之事已经发生种种,他顺手救下卖身葬父的女童,那群人说他爱好幼女,心术不正,若是救下少年,便又要编出打油诗嘲笑他钟爱娈童,自暴自弃。他见了昔日玩伴变成这般模样,心中难受的很,却咬着一口傲气,怎样如何也不肯认输,便紧紧握了宝剑,双眼盯着白驹,拦在了三藏面前。
&esp;&esp;白驹在这群公子哥队伍中武艺称不上分两路
&esp;&esp;八戒听闻太子此言,在一旁语气微妙道:“真是共进共出?小师弟,用你们行业话来说,这是何种情况?”小白龙迅速接上:“这种情况常见的很,不少妖怪特意与凡人亲近,举止亲密,一旦日久,学得他习惯言语,便杀了凡人,自己扮作他模样,融入其中,若是寻常凡人,只能道这妖怪对人间或凡人情爱好奇的紧,自己也想要亲身体验一番,这种我等将其归类为缺爱,若是身居高位的凡人,一要考虑熟人下手,另有目的,这种为谋逆,若是毫无目的,忽然翻脸,只能说是情感纠纷,不知你父皇是何种类型?”
&esp;&esp;太子一脸懵逼,恍惚道:“我……我父皇平日也无宿敌,若,若是要说情感纠纷,这,这个……”他支支吾吾,小白龙满脸了然:“自然,不少家属死死咬定并非情感纠纷,但事实经常如此,当然,这情感纠纷也分为二种,其一是凡人心变,妖怪为了留住他不得不选择此下策,其二便是早日妖怪与那凡人有仇,特意作出这般来报复哩。
&esp;&esp;小白龙在卷帘司见多识广的很,说出来便头头是道,分析的有条有理,只可惜太子似乎一条也不想承认:他信了他父皇被谋害,金銮殿上所坐是妖怪,却不愿信是那道长,三藏也不与他争论,只道:“妖怪究竟是不是道长不打紧,贫僧此番受你长辈所托,只是除妖而已,如今贫僧这般打算:贫僧徒儿皆擅长变化之术,选其中一个变成你父皇年轻模样,随贫僧一同去朝廷之上,假作是你父皇还阳,见那妖怪如何反应,你可先去询问你国母娘娘,而后同贫僧另些弟子一道,去御花园琉璃井寻你父皇尸体。”
&esp;&esp;太子听得矫舌不下,心道我博览群书,志怪野记也是看过不少,其中也有提及过变形之术,皆是往高深莫测了写,眼前这和尚却是轻描淡写,又看他徒弟,那锦袍的如同寻常俊美公子,红发的半言不语,只顾挑了行李,黑发的,望去隐隐有高人之相,至于另一个,猴毛也挡不住一脸妖怪之相,心中大惊,想到莫非那和尚徒弟真是一群妖怪。
&esp;&esp;三藏也不理他,在四个徒弟中看了看,还是选了最为靠谱的卷帘与他同去,声称自己会七十二变和三十六变的猴子与八戒均是不服,口口声声道你让那太子看看,究竟我三个,谁最像。太子也是习过画,八戒变了一张桌子,一副空白卷轴,一笔一墨与于他,太子持笔弯腰,一手敛这袖子,便开始作画,不多时先勾勒出一张脸来,容貌与他倒是近了四五分,太子解释道:“我虽非父皇亲子,但却是肖似他,父皇嘴角这里便是有一颗痣,我却没有。”
&esp;&esp;小白龙表示自己变化之术没有学好,当初在卷帘司也是拖后腿,如今就不在此献丑了,而八戒与猴子纷纷摩拳擦掌,对了那画像开始变化,太子还是首次亲眼看到,兢兢战战,差点要跪下喊菩萨,又想起眼前可能也是一群妖怪,便忍了畏惧心理,上前各自指点哪处不像,等到八戒与猴子皆是变化了差不多之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卷帘卸下身上行李,随后变化成那国王年轻时候模样,太子原先是盯了八戒与猴子看还有哪里不同,回头一见卷帘,整个人便是愣住了,不敢置信地喊了声父皇。
&esp;&esp;这结果便是清楚得很了,三藏及时说明了这是我三徒弟,避免太子又要眼泪汪汪跪下抱住腿大喊父皇,太子也是绕着卷帘走了好几圈,全然不敢相信之前还是那个红头发的阴沉男人,惊奇之色溢于言表。介于这次与九尾狐狸那次不同,卷帘并未见过国王本人,也不知他说话如何,三藏便让他当做哑巴,默不作声,只管听吩咐便是。而猴子八戒与小白龙,则变成寻常士兵,跟在太子身后入城,如此兵分两路。
&esp;&esp;太子四下也寻不出空余的三匹马给他们,猴子却笑笑道不必,他手中把玩了三颗石子,抛出落地时已变成白马三匹,八戒惊叹一声厉害了我的大师兄,猴子在三藏面前露了一手,也是得意洋洋的紧,道:“尚可,尚可。”师兄弟几个翻身上马,朝三藏告别,跟随太子而去。太子心急得紧,恨不得插翅飞到城里,询问他母后自己父皇是否真如和尚所说,三年来不闻不问,冷淡如斯,而又不能给同行士兵看出破绽来,只得强忍住,作了放松姿态,缓慢行马,回到军营后与将官道:“我有一事要先回城,你等在此扎营,待我回来再进城。”
&esp;&esp;他也是怕自己急冲冲返回城内,惊动那妖怪,不得不卸了自己盔甲,只穿着里面锦袍,便装轻骑,带着猴子他们,便是从后宰门进去,这条道路想来人少得很,太子有些急了,纵马跑的飞快,正在宫道拐角处,忽然见了另一匹马横在了他前方,马上那人正是先前那群公子哥们的领头,身上已是换下了原先出猎时那套劲装锦服,如今穿的这身银丝金边,上绣云纹,俨然富贵闲公子,拦住了太子去路。
&esp;&esp;太子显然是有些畏惧他,手掌握成了拳,但也是放大了声音,喝道:“文恭孙!我有急事!你先放我过去!”
&esp;&esp;那唤名文恭孙的男子语气轻佻:“不放,你要如何?”他又是见了猴子八戒小白龙变作的士兵,微皱了眉,奇道:“这几个士兵怎面生的很,是哪个营?我怎未见过。”
&esp;&esp;太子哪有心思回答他这些问题,又无法子,只能眼含哀求,转头看向猴子,猴子心想这两个小子婆婆妈妈,倒是在这里你问我答,便凑近了太子道:“要爷爷先打晕他否?”
&esp;&esp;文恭孙见那个小兵大胆的很,也不告罪,直接凑在太子耳旁讲话,太子竟然还一副沉思考虑模样,冷笑道:“青阳儿你这太子倒做的有趣,连一个小卒都能靠在你耳边讲话,王上三年未召见你,你怎也得自甘堕落。”
&esp;&esp;太子心中还是不愿武力对待幼时玩伴,还是昔日关系最好的那个,文恭孙是兵部尚书之子,作了太子伴读,进宫陪他,同起同出,两人感情深厚得很,如今也不知为何文恭孙见了他面便要折损他一番,变成针锋相对。他在那边还不愿动手,猴子则嫌弃他婆婆妈妈,武力只是他的一种手段而已,便对太子承诺不用武力,太子半信半疑,那文恭孙见他们窃窃私语,更是大怒,还未等说什么,猴子已是如一阵风般飘到了他的身旁,双手抓住他,一跃三尺高,直直蹦了上去,待到半空中,又落了下来,太子简直目瞪口呆,心想师傅如此,徒弟果然也是如此,武力高强,手段粗暴,只可惜了文恭孙,好好一张脸现在变得雪白,整个人晕晕晃晃,刚落地,便昏厥了过去。
&esp;&esp;猴子将他扔到马背上,又重新回到太子身边,八戒怜悯道:“毕竟凡人,还是朵长相不错的娇花,大师兄你下手也要怜惜点。猴子啧了一声:“甚么娇花?爷爷在天宫蟠桃园毕竟摧了那么多蟠桃花,也不见得多他一朵。”太子小心问道:“这……这不碍性命吧。”猴子道:“不碍事不碍事,爷爷只不过将他弄晕了而已,先回宫去!”
&esp;&esp;太子从后宰门直入,也不报传宣诏,那里有几个太监在把守,见太子来,也不敢阻滞他,便让他进去了,猴子几个却进不得,守在门旁。太子纵马而入,双腿夹一夹马腹,撞入里面,朝着小径直奔锦香亭下,只见他那国母娘娘正坐在锦香亭上,两边有数十个婢女掌扇端茶,那娘娘却倚雕栏儿独自流泪,直至太子喊她母后,方才回神,擦拭了眼泪,强整欢容,叫声孩儿,道:“孩儿,你父皇说这三年忙碌的很,都不得相见,我思量你的紧,不知何时才能来见我一面。今日怎忽然有空哩?你声音却为何如此悲伤?”
&esp;&esp;见他母后发问,太子在阶下叩首道:“母后,孩儿有一事不解,但请母后屏退婢女,听孩儿一言。”那娘娘也不知发生何事,便先挥手让数十个婢女退下,不一会儿便走的干干净净,偌大的锦香亭只余他们两人,太子先告罪了一声,便直奔了主题:“母亲,我问你三年前夫妻宫里之事与后三年恩爱同否,如何?”
&esp;&esp;娘娘顿时眼泪流了出来,魂飞魄散,抱住太子,声音悲戚道:“孩儿,你怎忽然问此事哩?”太子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已是一凉,又追问道:“母亲,你说,你说如何?”娘娘泪眼朦胧,低声道:“你不是不知你父皇,对三宫六院并不上心,但总也有昔日表兄妹情在,不至于疏远到了何处,而这三年,竟是如同换了一个人般,不闻不问,也久不入后宫,这事,原本你不问,我到黄泉里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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