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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火燃地旺了,孙桃便挤过来,将双手放在火盆上反复烘烤,直映地小脸儿红彤彤的。锦书见她挨得这样近,道:“小心着点,别烫着了。”
&esp;&esp;青鸾在屏风后烘衣,听到这话就嗤地一声笑道:“她哪里会烫着啊?整个一鬼机灵。”
&esp;&esp;孙桃辩道:“我又做了什么惹青娘子生气了?尽是看我不顺眼。”
&esp;&esp;青鸾烘好了衣服,执着熨斗熨平了,利落地挂到衣架上,轻轻抖了抖,又抬手抄了烘地暖暖的鞋袜出来了,见了她便扔到她脸上,啐道:“净知道偷懒耍滑,还不给娘子送去。”
&esp;&esp;孙桃手忙脚乱地将脸上的袜子揭下来,嚷道:“你小心着点,要是给烧了,娘子可要怪我的。”
&esp;&esp;“怪什么?这样只知道懒怠贪吃的坏丫头,发卖了才好。”只听得偏门帘外一声轻笑,一双纤白修长的手揭了蓝缎帘子径直走进来。她看着不像刚刚午睡醒了起来,靴面上湿了一片,鸦青色的貂绒披风上还沾着些未融化的雪珠子。
&esp;&esp;青鸾忙过去帮她解下披风,轻轻一甩便将那些碎雪抖去,语气里不由含了丝埋怨:“娘子这是上哪儿了呢?这样的大冷天,也不怕冻着。”
&esp;&esp;秋姜到屏风后换了鞋袜,出来后到炕上坐了。青鸾又生了个火盆端到她脚边,她就着火儿略烘了烘手,头也未抬:“这事儿我想着不是一日两日了,外面动荡,这洛阳城也不安全,没点银钱傍身怎么行?不过我也不好明面上自己去做,方才就去和招安说了会儿话,让他替我留意着可托付办事的人。好些日子不见,他倒是长得越发俊俏了呢。”说着斜眼打量锦书,浅笑不止。
&esp;&esp;锦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噪地耳根子都像熟透了似的,忙低下头去。
&esp;&esp;秋姜和青鸾三人都笑起来。
&esp;&esp;到了内间,青鸾才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娘子有足够的银钱置办吗?找地方、托人、打点户曹衙内,这些都需要钱。今天奴婢算看出来了,那些嫁妆,夫人是不会吐出来的。”
&esp;&esp;“我还没急呢,你倒先操起心来了。”秋姜搓了搓手,捏住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此时笑一笑,平静道,“恶狗扑食,也得顾着点贪心不足蛇吞象,没准就把自个儿给撑死了。过两日就是冬祭,我自有办法叫他们连着老底一起吐出来。”
&esp;&esp;连着下了几天的雪,到了出行那日,天气也是晦暗的,几人兴趣却丝毫不减。洛阳城内置有多处行宫,往年蚕祭出猎什么的,皇帝大多没有什么兴致,就在这几处地方里随意挑一处应付了,这次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忽然就想到了出城。地点定在洛阳城外西北边的耶和行宫,坐落在洛水上游,背靠巴玉山,置有多处温泉,山清水秀,是个好去处。天子出行,自然戒备森严,从官城正门出来就肃清了道路,一路驰来,只闻车外车轮辘辘的响声,其余则万籁无声。秋姜回头望一眼轻纱后跪坐着闭目养神的皇帝,小心翼翼地揭开车帷一角往外望了望。
&esp;&esp;这还是在坊间,城郭规整,道路宽敞,两排佩剑银甲的羽卫神色肃穆,步伐整齐划一地在前面开道,却走得不快;旌旗飘曳,彩带翩跹,宫娥和宦从在两旁撒着鲜花和净水,更有几个道士拿着木剑撒着米粒在做法。鼻息间隐隐飘来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esp;&esp;“看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
&esp;&esp;秋姜吓得落了车帷,忙低头叩首:“微臣僭越了。”
&esp;&esp;皇帝道:“又没有怪你,请什么罪?你倒是好兴致,这种祭祀庆典,朕是最不耐的,从早到晚斋戒沐浴换衣,一天下来每一天清闲。多少双眼睛盯着,一点错漏也不能有。”
&esp;&esp;秋姜听他语气似乎还有些埋怨,忍不住笑道:“陛下就当和他们玩了个游戏吧。”
&esp;&esp;“你这说话倒新鲜。”皇帝哼笑一声,手中佛转轻轻转了个圈,换了一头慢慢捻动起来。
&esp;&esp;行宫离洛阳城有段行程,所以到了晚间,队伍只能在路上扎营暂歇。这次来的不止王公大臣和后宫女眷,还有不少公卿和公卿命妇,人数着实不少。一轮弯月下,抬眼只见营帐连绵数十里不绝,篝火熊熊燃烧,亮如白昼。
&esp;&esp;旷野之上,举目望去甚是萧索,鸡犬不闻,难得这行人为此添了几分暖色。大魏虽承袭汉制,倒也没忘本,这次随驾出行的不少鲜卑贵族,生性豪爽,亦有不少爱热闹的贵胄青年。如今不在宫苑里,早将那些个繁文缛节抛去了九霄云外,一生火就围在一起闹腾。远远的,秋姜都见到篝火通明的地方人声鼎沸了。
&esp;&esp;“没规矩,也不怕惊扰了圣驾。”青鸾啐了声。
&esp;&esp;“难得出来野一次,陛下也不去管他们了。”秋姜又和她说了会儿话,到了皇帝所宿的营帐外,方接过她手里的漆金盘,“你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esp;&esp;青鸾应了声走了。
&esp;&esp;秋姜回了头就要进账,却见眼前掠过一角绯红色的袍角,不由停住了脚步,抬头一望。月光下这人影影绰绰,身姿挺拔,白玉般的脸上毫无杂色,低头凝视她,正是许久不见的光禄卿林瑜之。庚尤站在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不时朝这边张望。
&esp;&esp;秋姜见他虎头虎脑的样儿就笑了,回头望向林瑜之:“这差事当的稳当吗?”
&esp;&esp;林瑜之虽然不怎么笑,此刻脸上也露出几分温润,轻轻点了下头:“托你的福。”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不过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句:“……你近来可好?我听说你晋升了二品女侍中,涉足前朝,金印紫绶,掌起草诏命大事。这本是好事,但是,树大招风。”
&esp;&esp;“我知晓你是好意,本来我心里也有些不安,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陛下的旨意,左右我们是不能违背的。”
&esp;&esp;“只要你一切小心,我也安心了。”不待她应声,他按了剑柄便岔开了路往远处巡逻而去。秋姜微微摇头,心道这人的怪脾气真是一点没改,失笑一声,转身打了帘子进去营帐。
&esp;&esp;皇帝刚刚用完膳食,见了她便招招手。秋姜忙过去听命,只听皇帝在她头顶道:“去哪儿了,费这么久时间?”
&esp;&esp;“……见了个熟人,聊了会儿。”
&esp;&esp;皇帝轻轻一嗯,也没再询问,显然兴趣不大。窸窸窣窣了会儿,四周便恢复了安静。秋姜等了等,忍不住抬起眼角一望,原来皇帝已经换好衣服坐到了桌案后,手里拿着本书帛阅看。她忙垂首过去,将那果盘轻轻放到桌上:“陛下慢用。”随后退到一旁。
&esp;&esp;账内很安静,到了月中,外面玩闹的喧哗声也渐渐熄了。皇帝看累了,闭眼揉了揉眉心。秋姜见他没动过案上那茶,已经没了丝毫热气,也不知道搁了多久,伸手便要撤去,不料皇帝也伸手来够,她避之不及,就这么碰到一起。她的手冰凉,皇帝的手温热,好似烙铁般触着了她,吓得她手一抖就将那茶磕翻在案上,将几本书册书帛都打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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