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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大人,我父曾言,他的尸首留在城内,会成为张东族人攻城的借口,他让我在他死后将的尸体带出江津城。”易封尘知道这是眼前小儿说出前面一番话的条件,望了众人一眼,便要允之。“慢着。”一人排开众人而出,阻止道。“我凌战威既然脱离张家,自然不惧他来攻。想我等各家子弟死于吴储手下不知凡几,怎可让你轻易就将他的尸身领回。”易封尘与其余各家家主都面有不豫,吴储已自刭谢罪,难道还要鞭尸不成。吴储终是武学大家,最后一战隐有宗师气概,终会因此战名声愈扬。若要鞭尸,还不得罪天下习武之人。但是,大家因大难未靖,不忍因一个小小幼童而伤了彼此的和气,都不出言劝慰。易封尘见众人皆缄口如默,叹息道:“小子,你父已自刭谢罪,我等定会寻一风水佳地为其安葬,你还是走吧。”徐汝愚却甚是坚持:“若是恩怨已消,为何不能让我带走我父尸身为他守灵?”易封尘为之语塞,不由怪他不识好歹,然而此事仍需他主持,他遂望向凌战威,看他如何应答。“以往恩怨可消。可是他昨日击我一掌,这仇又怎算?”原来他幼子凌天宇死于吴储戈下,昨日他与易封尘首先闻声赶来,见是吴储,也不审量己力,抢攻上去,被吴储留情一掌放倒。徐汝愚目眦欲裂,怒气充塞胸臆,无有稍解,厉声尖叫道:“你留我父身是想报怨,还是要待到张东族军挥戈城下,献之避祸?”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众人皆大摇其头。凌战威若是任他离去,明日城中定然会大肆传言:凌战威慑惧于小儿。若有人别具用心,说他献尸保全己身的用心被戳穿,不得不屈服于小儿,他也无法为自己辩驳。凌战威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徐汝愚,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徐汝愚夷然无惧,继续厉声说道:“我若代我父受你一掌,是否就此恩怨俱消?”众人闻莫不失色,先是觉得眼前这孩儿尖刻之极,却不得不叹服其刚烈不屈。凌战天长叹一声,深悔自己心胸狭窄,造成此骑虎之势,难道自己真能当着众人之面击毙这幼儿。转身怔怔望着众人,不知所措。易行之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指向旁边一块半人高湖石,说道:“你只要将这石头搬到你义父身边,我想凌阀主定不会再阻你。”说完,征询的望向凌战威。凌战威面含感激的点头,随应:“正是如此。”众人也大为嘉许,心想:难得易行之有此急智,名不虚传也。湖石最是坚硬,虽只有半身高,却不下三四百斤,眼前这幼儿万万是搬不动的,等他知难而退,凌战威也保存了颜面。徐汝愚毫不犹豫的走到石前,将巨石抱起,身子却止不住颤抖,一步步挪动到吴储身旁,口鼻间不断渗出血来。他怨毒的扫过众人,抱起吴储的尸身,走了出去。只是身上青袄不断浸红,原来他周身上下不断渗出血来,将衣袄渗透染红了。众人呆若木鸡,一时失神。不想这幼儿,刚烈到这种地步,信念之强,催激自己的潜能,搬起巨石。然而,浑身经脉俱碎,肤体渗血。不知谁先吁出一口气,众人才略为回神。凌战威抽了自己一耳括,悲泣道:“竟叫你活活逼死如此刚烈的孩儿。”说罢,又转身向易行之道:“贤侄啊,你要何需照顾我的老脸,随便指个石头不就得了。”说完,再不理众人,踉跄奔出屋子。易行之面若死灰,依然还没有回过神来。易封尘见之,暗叹,警声道:“行之,你现在已不宜领兵,交出兵符,回家中反思吧。”易行之木然交出兵符,悲叹一声走出内院。凌战威事后曾与易行之前去寻找徐汝愚,在凤陵峰下寻得吴储墓以及草庐。不见徐汝愚。限于江津防事日紧,只得放弃。后来,取草庐中衣物若干,为徐汝愚建了衣冠冢,树碑曰“义儿墓”。凌战威志之以书,使之得闻天下。灞阳城下其余五儿得脱之后,投归陈昂,言灞阳城下事。陈昂猜到徐汝愚生机尚存,使人在东南各郡追寻吴储行踪,久久不得。后来江津事情传开,亲自前往江津城探询。寻至东篱茶楼,细究其貌,方知当日小儿就是自己干儿徐汝愚,陈昂将其事附在其父徐行传后,传中将吴储自刭谢罪一事归功于他,每年与妻女去江津义儿坟前祭祀。卷二 幼黎花舫新朝五十一年春末,晋阳郡汉口至钟留的大江水道上,一艘三余丈长的花舫划过碧波,顺流而下。船后留下长长的白色水痕。其时,晋阳怀来霍家趁肃川乱起,新朝无暇南顾之际,宣告脱附新朝,与南平结盟,袭占钟留,此时正进逼荆郡各地。汉口至钟留的水道上,战舰云集,商船回避。一只花舫出现在这段水道上,舫侧水线之上,篆书“幼黎”二字,非常突兀抢眼。更为奇特之处,花舫如战舰那样设有女墙,让人看不见内中情形。花舫经过竹溪邑辖水域,三艘巡检哨船包抄而上,将其截住。其中一艘哨船迎上,船首一个黑脸兵弁喝道:“停船检查。”他正要将缆绳抛上花舫,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一个瘦削英俊少年从花舫跳至眼前。未待他破口骂出,那瘦削少年已将一黄色印牒递至他的眼下,抢言道:“兵爷,这可是霍青桐亲手签押的通关文牒,现在你有什么话尽可骂出口了。”兵弁硬将就要脱口的脏言咽回肚子,满面狐疑接过文牒。等他看完,态度大改,近乎于卑躬屈膝,恭敬的将文牒递回少年手中,说道:“小的们也是听差办事,刚刚还请大爷多包涵。”少年对“大爷”这个字眼,甚是满意:“兄弟理解,你们也是尽忠职守。”说完,转身向花舫喊道:“珏儿姐,抛根绳子下来。”从花舫上传下一声清脆的声音,婉尔动人:“我还以为你很能呢。能跳下去,不能跳上来啊?”话音未落,从花舫上垂下一根长绳。少年对兵弁郝然一笑,便飞速攀上,翻身进入花舫之中。黑脸兵弁示意众哨船可以放行。身后抄橹兵弁,瞟了一眼花舫上高悬的绿纸灯笼,轻蔑道:“不就是一名花艺,用得着这么嚣张?”“多言获罪,他们通关文牒仍是大公子亲手签押,岂是你我能得罪得起的。”说罢,望着渐行渐远的花舫,不由庆幸及时咽回那句脏话。“霍青桐看幼黎姐色眯眯的,没想到他签押的文牒却不让人讨厌。一路上遇鬼杀神,大小通吃哦。”那瘦削少年躺在船后甲板上,双目眯起,望着湛蓝天空,对刚才之事颇有感慨。“霍大公子哪有?人家温文尔雅,正襟危坐与幼黎姐探讨音律,目不斜视,怎是你嘴里说的色眯眯的。”一个美貌小婢声音清脆的反驳。“正是他目不斜视,才能猜知他心窍色迷。你想想,正常男人哪个见了幼黎姐如花容貌不是口眼歪斜,猛咽唾沫。还正襟危坐,温文尔雅?我看他别有用心才对。”美婢给他胡嚼蛮缠逗得咯咯直笑,不停拍打他肩膀,顺过气来,说道:“你是看幼黎姐对他态度好,还揭下面纱跟他长谈,心中吃味,是不?”瘦削少年轻哼一声,反唇相驳:“珏儿姐何时学会恶人先行啦,那日在怀来,我可亲眼看见珏儿姐眼角含春的看着人家霍大公子,可惜啊,人家霍大公子,正襟危坐,没有注意到珏儿姐的情意哦。”瘦肖少年没待说完,便像狸猫一般的爬起,纵跃着消失在船舱里。珏儿急得直跺脚,大嗔道:“臭鱼儿,竟敢编排我?如果你不马上乖乖显身,以后你就叫幼黎姐帮你洗衣服。”等了一会,不见瘦削少年显身,珏儿气呼呼的也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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