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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赵医士,里面请。”安侍官把她的魂魄唤了回来,卿卿吞了口口水,捶几下发软的腿,牵强扯起浅笑和他进门。刚跨过门槛就见一少年立在廊下,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上立领素袍恰如这月色,无意间晕上一抹潋艳火光。脚边的黑狼正伸长脖子眯眼享受主人的轻抚,少年抬头见她弯起眼眸,连忙拄起手杖一拐一瘸地走来。
&esp;&esp;“赵医士。”他十分兴奋,笑得异常灿烂,琥珀色的双眸璀璨如星,只是嗓子粗得像鸭,说话声音比鸭叫还难听。没想到大半年没见,他竟然比自己还高,卿卿看看他的脚又抬头看向他的脸,曾经阴郁少年大有长进,一张娃娃脸脱不了稚气,不过举止倒有了王族的风范,不像从前只会嘟嘴耍脾气。
&esp;&esp;“参见王子殿下。”卿卿依制捧心施礼,此时她也非常高兴好像见到老友激动难安。
&esp;&esp;“你太见外了,快些进来。”说着,拓跋朔欢喜地引她入殿,那只黑狼也跟着想进去,谁知拓跋朔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它严声道:“不许!谁让你不听话,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反省。”
&esp;&esp;眨眼间,冷酷大狼就温顺了,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他,嘴里还滚出呜呜哀鸣,见拓跋朔不理,它只好无趣地舔下嘴,宛如叹气似地趴在地上蜷缩成团闭眼小睡。卿卿忍不住发笑,这不听话的家伙如今被训得服服贴贴,可爱得让人想摸。不过她刚靠近,黑狼就睁开双眼凶相毕露,卿卿不得不把手缩回去。
&esp;&esp;安侍官见人入座,忙不迭地命奴婢奉上茶点。这么久没见很多话无从说起,不过卿卿还是先尽医士本份替拓跋朔把脉。他恢复得比预想的好,腿也不像以前纤细无力,但是能像常人这般行走自如,还得再下一番功夫。卿卿正琢磨着如何行针,拓跋朔就在旁侧偷睨,她依然温婉可人,手上带着股淡淡药味,不知不觉他就入了迷,目定神慑纹丝不动。
&esp;&esp;“殿下,该服药了。”安侍官忽然出声,拓跋朔回过神后顿时知道失了分寸,不禁面红耳赤从他手里接过药碗。卿卿并未注意,她一边收起脉枕一边笑问:“这段日子感觉如何?”
&esp;&esp;“和以前差不多。”拓跋朔拧眉服药,还时不时地偷瞥她两眼。
&esp;&esp;“嗯,恢复得确实不错,不过再加两味药会更好些,明天太医来之后麻烦把这个给他,他看了自然会明白。”说着,卿卿提笔写下一方子交给安侍官,安侍官双手接过后便恭敬退下,留这二人独处。
&esp;&esp;拓跋朔两眼眯起一直在笑,而卿卿是哭笑不得,思量着该与他如何相处,如何把握其中分寸,其实她很喜欢这小子,视他为胞弟,但是拓跋朔的心思比她复杂,所以这也叫人为难。
&esp;&esp;“都城好玩吗?”拓跋朔伸手取出金盘中的葡萄递给她吃,看来他还不知道他们此行有多么艰辛。卿卿也不想多事,微微点头笑着道:“还成,不过我更喜欢这里。”
&esp;&esp;“嗯,听说皇帝老儿脾气差,还不如在这里自在。”拓跋朔懒懒地靠上软垫,手撑额处随心而道,他似乎没把燕皇放眼里,不过拓跋氏族称霸一方,除了名号和疆土其余与燕氏不相上下,傲也有傲的道理。如今新君急于除掉拓跋氏,战火一触即发,他这般淡定好像有些过头,局势不稳想必他应该清楚,或许少年不知愁滋味,卿卿猜不透他的心思,难得相见她不想让烦心事扰了愉悦,只字未提明日出征之事。
&esp;&esp;“听说明天你要走,是吗?”不知怎么的拓跋朔突然问起,两眼汪汪地看着她就和刚才吉旺一样,只差没多副尖耳和毛茸尾巴。他年纪还小,喜怒全都浮在脸上,卿卿颇为意外,因为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不过看他失落惆怅,她不由莞尔而笑,微微点头。
&esp;&esp;“是的。”
&esp;&esp;“你太弱了,怕会受不住。”拓跋朔皱起眉头,两眼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她一回,然后无奈摇头。“劝你别去了,随军医士多得去,况且你还是女儿身,不方便。”
&esp;&esp;“多谢殿下关照,可事关紧急,我必须得去。”
&esp;&esp;“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人吗?”拓跋朔盯着她的双眼直言问道,卿卿心里咯噔顿时语塞,见她吃惊,拓跋朔已经知道了答案,孩子气似地嘟嘴哼哧一声。
&esp;&esp;“我知道是谁了,一定是翊卫骑里的‘怪才’董副将。”
&esp;&esp;拓跋朔说得煞有介事,卿卿则涨红了脸,完全不搭的一个人硬是凑她头上,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没猜到那人是哥哥,无论是谁都可以。如今人人都知道赵墨与她是兄妹,就算不是血亲他们也违了伦理,若是被发现定会遭世人唾骂,到那时不知如何收场,虽然她想与哥哥光明正大,但是时局不对,她也只好继续瞒下去。
&esp;&esp;“我怎么不知董大哥还有这个名号。”卿卿弯起双眸,笑得无邪。拓跋朔更加不悦了,嘟嘴皱眉就是副吃醋模样。
&esp;&esp;“听说他足智多谋,满腹怪招,所以说是‘怪才’,他不是常往你家跑,你怎会不知道?”他的小儿脾气又上来了,尽显尖酸刻薄之本色。卿卿拧起眉头,故意往他膝处穴道一按,按得他嗷嗷直嚎,把门外的吉旺都引来了。
&esp;&esp;“多日不见,你皮痒未变,是不是没被我舒筋活血,心中不痛快?”
&esp;&esp;卿卿把手指捏得咯咯直响,吉旺以为她是要对主人动手,呲出大牙竖起背毛猛扑过来。卿卿被吓住了,拓跋朔连忙大吼一声:“停!”
&esp;&esp;已经飞到半空的黑狼来不及收爪,重重地砸在卿卿脸上,直接将她压趴在地。拓跋朔见之没心没肺地大笑,称赞吉旺为他报了仇,吉旺就一屁股压住卿卿,得意地甩起尾巴舔着嘴。卿卿被撞得头昏眼花,起身之后自然找阿朔报仇,两人一狼嬉闹一阵之后,安侍官突然走来扫兴地横插一句。
&esp;&esp;“主子,时候不早,该让赵医士回去了。”
&esp;&esp;笑声似被裁去,一下子就没了,吉旺还在舔阿朔的脸,并不知道他收了笑。拓跋朔拍拍它的脑袋撑地起身,然后抚平袍上衣褶,侧首朝卿卿微微一笑。
&esp;&esp;“谢谢今天你能来,我知道留不住你,此次一行,望你珍重。”
&esp;&esp;原来他是想留住她,怕她不小心丢了性命,可三言两语过后他知道她心意已决,就没有再提出征之事。拓跋朔比她想的成熟,也比她想的懂事,见到那双真诚而清澈的眸子,卿卿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只是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轻笑。
&esp;&esp;“望殿下早日痊愈,您也要多多保重,臣告辞。”话落,她跪地行一大礼,然后随安侍官身后出了殿门,这次她没回头去看,因为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告别,也不想心里多个牵挂,虽然她知道阿朔仍站在廊下,和那时一样默默相送。
&esp;&esp;回到府中,卿卿硬是甩到不快,速速将行囊整好,然后搬出安夏王所赐的宝铠。若不是新君宣战,此时她早已和赵墨相拥而眠,回首不见画眉人,相思情更浓。次日天还未亮,卿卿就打点好一切出了门,她用布裹胸故意打扮成男人模样,可是身型摆在那里,与高大的异族将士相比实在太娇小了,索喀见到她咂嘴摇头,横看竖看不称心,两手环抱胸前就在那里嘀咕:“别人还以为我无兵可用,竟然让个乳臭未干的小童随军出征,唉……算了,把这个涂上。”
&esp;&esp;说着,索喀拿出一罐黑膏,闻起来有些臭。卿卿看眼黑膏又看看他,异族人喜欢在脸上画图腾,一来是震慑敌方;二来祈求老天赐福;三是有护脸之功效,好少些风沙侵袭。不过她不知道索喀脸上的图腾是何含义,所以就照自己的意思在左右两颊各画了三道线,看着就像……猫胡子。
&esp;&esp;索喀额上爆出三根青筋,他手下的战士个个勇猛,脸上图腾也是骇人无比,很难想像一群凶神恶煞中突然冒出个两眼无辜还挂着猫胡子的小矮个,这多么刹风景,多么灭威风!他气愤不已又懒得教她如何把脸画得可怖,想着便挖了坨黑膏直接“啪”地糊在鼻子上,一个黑鼻外加六根胡子,看来不像猫了,可比先前的更加不如,连索喀都忍不住抽搐嘴角。时辰已到,没时间再画,卿卿只好顶张可笑的鼠脸戴上头盔往索喀身边一站,就算是他的副手。号角声起,城门徐徐打开,索咯率军出了城门。旌旗飘摇,铠甲铿锵。见到东方晨曦,卿卿不由深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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