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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第2页）

&esp;&esp;他冲进屋子的时候，把身上披着的塑料油布挂在一边架子上，又抹了一把头和脸，看看刘桂枝：“你别问福宝了，她一个孩子，能说的早说了，问也白搭。现在都成这样了，别管是啥灾啥难的，都得自己努力扛过去。”

&esp;&esp;刘桂枝想想也是，便起身来，开始拾掇那些热气腾腾的干粮，一时又念叨着：“如果这雨再不停，孩子们也没法回来，就要在学校里饿肚子了。”

&esp;&esp;顾胜天从旁自告奋勇：“怕啥，实在不行，我给哥哥们送到公社里去。”

&esp;&esp;他喜欢玩水，这几天总是喜欢头上顶个木盆跑在水里，听冰雹子噼里啪啦砸在木盆里，这么在大雨里跑一圈，他木盆里能有一层的冰雹子。

&esp;&esp;他就把木盆子递到福宝面前：“福宝，我请你吃冰珠子！”

&esp;&esp;福宝：“……”

&esp;&esp;谁有那心情啊……

&esp;&esp;顾卫东拉下脸：“胜天，别胡闹。”

&esp;&esp;不过想想：“你不怕雹子，那去灶房把粥给端过来，咱得开饭了。”

&esp;&esp;顾胜天一听，真要出去。

&esp;&esp;福宝看了，却是心疼：“算了算了，大下雨的，别折腾胜天哥哥，爹娘，咱过去灶房吃呗。”

&esp;&esp;刘桂枝也这么觉得，于是一家子头上顶着木盆子，顶着锅盖，顶着一件破油布，快步地从屋子里跑出去，又跑到了灶房里。

&esp;&esp;这个时候的灶房已经不像还没搬过来时候了，灶房里墙上挂着锅瓢盆的，角落里还散放着一些柴火麦秆什么的，一家人各自搬了小杌子，围着个灶台准备吃饭。

&esp;&esp;今天蒸的是棒子面窝窝头和小米粥，小米粥里还放了一小把绿豆。这是平时刘桂枝的习惯，说是放绿豆可以消暑，吃久了大家觉得味道不错，所以虽然这几天下大雨并不需要消暑，里面依然洒了绿豆的。

&esp;&esp;棒子面窝窝头里面则是加了黄豆的，蒸出来金黄金黄的，咬一下松软香美，再吸溜喝一口小稀粥，绿豆的清香和小米的醇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熬得稀烂，喝下去暖烘烘的，暖了一家子的胃，熨贴了忐忑不安的心。

&esp;&esp;民以为食为天，到了时候，有饭吃，日子就能过下去。

&esp;&esp;外面的倾盆大雨依然没有停歇地浇下来，远处山里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隔壁陈有辉家的狗躲在窝里发出嗷嗷嗷的闷叫声，灶房里的四口人很安静地吃饭，只有偶尔的吸溜声响起。

&esp;&esp;灶膛里的火虽然不烧了，但是并没有熄灭，依然发出一明一暗的光，让人在这暗黑和阴冷中感到些许温暖和光亮。

&esp;&esp;福宝抬头看看爹，看看娘，再看看哥哥。

&esp;&esp;她突然觉得，其实遇到什么天灾人祸都没什么，最重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就这么好好地过日子，饥饿，寒冷，都没什么，总能熬过去的。

&esp;&esp;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低头，沿着碗边，在热气腾腾中轻轻地吸了一口粥，发出同样的吸溜声。

&esp;&esp;这粥够火候，真好喝。

&esp;&esp;艰苦的岁月

&esp;&esp;这场暴雨下了两天三夜，时大时小，厉害的时候雹子砸得翘头的狗都嗷嗷惨叫，轻的时候也是豆大雨点，三天后，有社员探头出来，踩着高筒的雨胶鞋，戴着草帽，披着塑料雨衣，试探着淌着过膝盖的水前去田里。

&esp;&esp;到了田里一看，棒子叶被打成了烂丝丝，眼看就要熟了的小麦就像已经收割完了，完全找不到曾经这里有过麦子的痕迹！地头上有些几十年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摔了个稀里哗啦，有几户人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屋顶盖子都飞了。

&esp;&esp;老农民一看这情景，心真是彻底凉透了。

&esp;&esp;已经猜到了，但眼睁睁看着，还是不能接受，噗通一声蹲在烂泥里，呜呜呜地抱着头哭起来。

&esp;&esp;不过哭也不是办法，日子该过的还是得过，当年日本鬼子进村把半个村子都烧了，他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esp;&esp;老人们抹着眼泪，念叨着当年，年轻人打起精神来，检查自家的粮食，还有一些陈粮，大白菜，土豆，红薯，掰着数指头算一算到底能煎熬多少日子，这么一算放心了，命还是能活下去的。

&esp;&esp;这个时候那叫一个庆幸啊，庆幸自己没把陈粮给卖了，庆幸自己听了陈有福的。

&esp;&esp;这么一琢磨过来，对陈有福那是五体投地佩服至极，恨不得跪下喊一声，祖宗，你就是我亲祖宗哪！

&esp;&esp;满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除了那几家把自己家陈粮卖掉的，其它都恨不得拿着纸钱攥着香去给陈有福上供了。

&esp;&esp;被当成活祖宗的陈有福可消受不起这个，他当时正带着人给那些没了房子住的人修屋顶，听到这个，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泥，吆喝着说：“得，别感谢我，这可真不是我劝你们，其实是霍老师劝你们，这都是霍老师人家有文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夜观天象，看出来今年不太平，这才让我提醒你们。要不然我哪能前脚刚告诉你们公社粮站收粮食，后脚就让你们千万别去交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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