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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3页）

&esp;&esp;差不多，去年今日，他从开发商的秘密圈子里，意外得知“夜宴”的存在。

&esp;&esp;这是一艘黄浦江上的游艇，本身就价值过亿。这艘船，每周只开一次，每次最多接待二十一位客人，而每张请柬价值人民币五十万元——超过“话痨”吃过的最贵的一餐。

&esp;&esp;并非什么人都可豪掷千金而上船，每位客人要经严格审核，通常都是会员，一亿资产是最低门槛。

&esp;&esp;首次踏上“夜宴”游艇，本欲享受一顿满汉全席，却被告知船上仅有三道菜。并且，每位上船的食客，只能选定其中第一道菜。若要吃到其他菜品，只能循序渐进，改天预约下周，甚至更往后的日期。刚要发飙，但看到其他客人，个个比他有钱，也都乖乖遵守规矩。他便想看看究竟是哪道菜，竟相当于如今的大学毕业生十年薪水。

&esp;&esp;第一道菜，芳名颇有金瓶梅遗风——美人掌。

&esp;&esp;此菜初看香艳，再看迷离，三看却甚为惊骇，做得如同人手，截至腕部，肤如羊脂，雪白粉嫩，精雕细刻，五指栩栩如生，想是二八妙龄少女。

&esp;&esp;服务生把此菜切成七份，放在他面前的，恰是一根无名指连接着小半截手掌。细细端详，幸好没从这根手指上发现戒痕——同时，其他六人已享受完美食，要么大呼过瘾，要么独自陶醉。

&esp;&esp;杜俊闭上眼睛，心底一横，夹起来放入嘴中。

&esp;&esp;不知是怎么做的，简直入口即化，却毫不油腻，而且没有骨头——这才让他安心。

&esp;&esp;他慢悠悠嚼了十分钟，将这价值五十万、七分之一的美人掌，全部吞入胃中。那一瞬间，仿佛十年那么长……想起崇明岛上，野河豚之夜，我的背影，独自远去，消失在海天茫茫的芦苇荡间。

&esp;&esp;当晚，大师兄杜俊，摆脱了多年的失眠症。

&esp;&esp;一夜无梦，自然醒，他预订了下周的第二道菜。

&esp;&esp;是夜，登上游艇，照旧排队。等到二组，叫号来到餐厅，七位食客坐定，服务生端上菜盘，居然是一对人的耳朵。

&esp;&esp;难以分出性别，看起来略微小些。耳廓很薄，几乎透光，分明，白皙。

&esp;&esp;菜单上的名字颇有古意——窗笼记。

&esp;&esp;我的朋友“话痨”博览群书，他知道在旧时文人笔下，“窗笼”乃是耳朵雅称。

&esp;&esp;这对耳朵被切为七份，他从容地将其放入嘴中。清蒸的，慢慢品味，全部咽入食道，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万物沉默如许，从未有过的宁静。

&esp;&esp;索性，闭上眼睛，进入一个空的世界。

&esp;&esp;等到离开游艇，杜俊才听到声音，却不再敢说话——仿佛有只耳朵，藏在胃中，偷听他的每句话。

&esp;&esp;第三周，他吃到了游艇“夜宴”的最后一道菜——舌尖。

&esp;&esp;餐盘里的舌头，异常新鲜地抽动，像刚被活杀的鱼，刮鱼鳞，去内脏，做成刺身。

&esp;&esp;当他用筷子夹起，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悲伤。泪水滑落，七分之一舌尖，送入唇齿之间。

&esp;&esp;舌尖与舌尖，缠绵，舌吻。

&esp;&esp;谁的舌尖？

&esp;&esp;那一夜，“话痨”总觉得这条舌头在向自己说话：“喂，兄弟，下一个就是你了。”

&esp;&esp;从此以后，每个周日，他都会登上游艇，轮番品尝这三道菜。

&esp;&esp;杜俊自觉这是人生最好的时光，吸食毒品般不可自拔……

&esp;&esp;礼拜一，舌尖无数滋味，恍然羽化登仙，极乐世界。

&esp;&esp;礼拜二，略感寂寞，漫长宴席终结，高朋散尽，烛影销魂。

&esp;&esp;礼拜三，惝然若失，宅于家，茶不思，饭不想，纵使波多也枉然。

&esp;&esp;礼拜四，运气好在床上躺一天，运气不好就在街头挺尸。

&esp;&esp;礼拜五，无限想念两天后的夜宴，口水默默自嘴角淌出，智障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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