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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2页）

&esp;&esp;而此刻，每一胶囊腔室上半部表面，仿佛影片播放，各色流光变换闪烁。无数影像溶叠着影像，无数画面如深海荧光鱼群，泡沫般翻腾浮起，群聚绽放又坠落黯灭。彼处，每一格胶囊腔室内部之人体，其脸面，人体四周之卵形腔室壁板，物事表面，脊骨内里，都像是被包裹在那无数影片气泡中，沾染了那光影的复杂色泽。这使得那一具具人之标本，每一节透明脊骨胶囊，皆向持续外辐射出彼此相异的、幻变中的光……

&esp;&esp;（仿佛默立于一古老巨幅壁画前，以死神之眼，于同一瞬刻，穿透千百年来层层覆盖涂抹其上的泥灰、颜彩、笔触、光线之不同质地，同时看见每一层不同时刻凝定之全景……）

&esp;&esp;“这就是我们在此建构的‘梵’。”arvd解释，“在‘梵’里，我们利用独家技术，将多样化的‘梵之梦境’提供给消费者。借由我们所提供的，具有梵天与湿婆神力加持的特制药物，人们在这些蜂巢胶囊小室中，可以安心沉睡，心无旁骛地享用这些色泽鲜艳迷人的‘梵’之梦境……”

&esp;&esp;“你是说，呃，你们——贩卖‘梦境’？”

&esp;&esp;“表面上说来，确实如此。”arvd笑着回答，“但我必须说，那与外界所说的‘梦境娱乐’截然不同。事实上，较准确地说——奉梵天与湿婆之名——我们提供的，是某种以梦境为媒介的‘神的体验’……”

&esp;&esp;“神的体验？所以说，体验的内容就是，让愿意为此消费的顾客在此做梦？”

&esp;&esp;“是。进行体验。体验‘梵’。”

&esp;&esp;k与eurydice交换了个眼神。“我没想到现在的印度还存在有这样的宗教仪式——”

&esp;&esp;arvd再次微笑了。“拜湿婆与梵天所赐，不是宗教‘仪式’，是宗教‘体验’。我们一向这么做的。但我们的独特优势在于，除了栩栩如生的体验之外，我们更注重安全。”他顺势移转话题，“首先，药物完全无害于健康。再者，为了安全，每个人在当下所陷入的梦境都会在胶囊小室上半部的卵形屏幕上同步呈现。若有紧急状况发生，借由对当下梦境的直接审视，常驻医护人员便能有更丰富的信息以作为快速处理的依据……”

&esp;&esp;k感觉arvd的说辞真假难辨。他们在走道尽头拐弯，打开一道标示着“闲人止步”的门，进入另一条同样狭长黑暗的走道。

&esp;&esp;“当然，我想你们可以猜到，之所以如此命名，依据的正是古老婆罗门教教义中的‘梵’。”男人说，“这也正是创办人所念兹在兹的。她希望那逝去的古老传统，能以崭新的面貌继续留存于世……”arvd停下脚步，“到了。”

&esp;&esp;一行三人站在门前。门后隐隐流泻出乐音，似乎是古典乐。男人按下按钮，接受视网膜扫描，而后拳起中指，敲了房门七下。

&esp;&esp;“请进。”

&esp;&esp;k随即发现，他们置身于一寻常办公空间中。

&esp;&esp;缺乏任何特色的明亮白色系办公室。全然不同于印度传统的西方风格。白色壁板照明。白色地板。白色办公桌。白色成套麂皮沙发。如电梯空间般无任何多余装饰的单调陈设。然而或因方才长时间微光导致的视觉偏误，k感觉此刻之亮度，竟大片晕染着鬼魅般的淡青。

&esp;&esp;乐音现在必是十分清楚了。那是巴赫的c小调赋格曲。

&esp;&esp;“您好，我是devi。”女人主动伸出手，“zodiac先生、zodiac太太，非常高兴能有机会与两位相见。”

&esp;&esp;女人已上了年纪，但依旧美丽。柔软的短卷发此刻正垂落于颊侧，发色介于淡金与银色间，像过曝为负片的大片麦田。她的五官轮廓深邃而优雅。k觉得她神似古典时代末期一位著名女星。他一时想不起女星姓名，然而那在职业生涯最后阶段因初入老年而更具平衡感的风韵却近乎完全一致。

&esp;&esp;devi微笑着，式样简洁的灰蓝色套装合宜地穿在她稍显瘦削的身上。但k注意到，她的左手中指、无名指以及小指，竟都被截去了最后一段指节，只剩下拇指与食指是完好的。

&esp;&esp;此刻，不知是否是某种习惯性遮掩，她垂落的左手正轻轻空握，作拳起状。

&esp;&esp;“两位请坐——”devi女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舟车劳顿，两位想必累了。我们为两位特别调制的‘德里之夜’已快做好了，立刻就会为您端上来。”她将巴赫c小调赋格曲调至极低音量，“请稍等，先用茶吧。”

&esp;&esp;此刻，除了arvd外，余下三人已在沙发上落座。eurydice啜饮了热茶，向devi女士表示香醇好喝。

&esp;&esp;devi女士笑了起来。“谢谢您喜欢。事实上，之前在2160年代，北印度产茶区逐渐失去主导地位之后，我们就很难在当地找到真正高质量的阿萨姆茶与大吉岭茶了。这些茶，其实也都是温室茶。”

&esp;&esp;“是吗？”eurydice有些惊讶，“温室茶也能有这样的质感，那显然是相当成功了。”

&esp;&esp;devi女士微微颔首。“那，容我冒犯，”她轻啜茶饮，而后放下杯盏，“两位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esp;&esp;“我们想通过您找一位朋友。她的名字，”eurydice说，“叫作。”

&esp;&esp;“噢，你们想找啊。”devi女士又喝了一口茶，“请教一下，是什么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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