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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个借口挑不出什么问题,妇人也认不出他这一身衣裳到底是什么出身,她想了想,伸手指了个方向:“去那边的街口右转就到。”
&esp;&esp;海连笑着向对方道了谢刚要离开,那妇人又叫住了他。老人看了看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嘶哑的嗓子道:“我虽是后来才搬来的,但听我亲戚说,当年泰燕城出了那事之后,宫里来了好多大官和当兵的,把这一片的住户全赶了出去,一直封锁了好几年,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似的。后来大概是没找着,才重新开放给人住,现在你说的那个地方被一家布庄给盘下来当店面了,小伙子你要是想寻根,只怕……”
&esp;&esp;“没事,我只是随便看看。”青年淡淡地笑了笑。
&esp;&esp;沿着妇人指示的方向走不过百来步,海连便见到了对方口中的布庄——自己曾经的家。
&esp;&esp;墙壁是粉刷过的,自己从前和笑笑哥哥打闹时的留在上面的泥点与煤灰早就看不清痕迹;母亲经常会在门口挂一盏小风灯迎接父亲晚归,如今那里悬挂的却是招财进宝的金色风铃;院子里栽的那棵树还在,但他恐怕是没办法去看看阿爹记录他身高时用小刀刻下的划痕了……
&esp;&esp;海连咬紧下唇,怔怔地看着店中往来的客人。
&esp;&esp;他早知道回不去了,但当真切看到自己与父母过往生活的痕迹彻底消弭时,胸口依然像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猛地浸了一下,寒意彻骨。
&esp;&esp;“客人?客人?”
&esp;&esp;海连猛地回神,才发现店家伙计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海连以为是自己挡住了他们客人的路,忙后退一步想转身离开,没想到这伙计又殷勤的迎了上来,操着一口蹩脚的缇苏话问道:“客人您是想做一身东州衣裳么?别不好意思,来我们庄子就对啦!我们布庄驰名北宏,只要您挑好料子静待日,保管送到您手中的是泰燕最时新的款式!怎么样,要进来瞧瞧吗?”说着,还向海连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esp;&esp;“我不是……”海连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他刚要拒绝,话到嘴边却转了音,“嗯,那就做两件吧。”
&esp;&esp;在布庄干活的伙计自然有一双利眼,看一眼客人的穿着就知道来人的腰包丰盈几何,海连模样漂亮秀气得有些单薄,虽然和身上过于正式的缇苏礼服有些格格不入,但必定是个阔绰的主。小男爵甫一进店,便有高座与香茶奉上,伙计们又将各色绸缎锦绣如流水般地往他眼前摆,看得海连眼花缭乱——他当了男爵后依旧天天在允海上打架斗殴,一件亚麻衫能穿到破三个洞才换,身上这套男爵礼服还是小语给他挑的面料,哪里认得什么“弧光锦”“天碧绫”的。最后他皱起眉头,挨个摸了摸,点了两匹:“就这个吧。”
&esp;&esp;无他,只有这两种布料他在方停澜身上见过。反正那家伙用过的,都是怎么好怎么来,他学着挑总不会出错。海连心想。
&esp;&esp;果不其然,伙计们立时笑开了花,大呼贵客识货,忙不迭地一边将海连送进内室丈量尺寸,一边将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esp;&esp;等海连出来时,自然少不了恭维一番玉树临风气质非凡,又问他想做什么样的款式。
&esp;&esp;“你们看着办吧。”海连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方便活动的款式就行,后腰和袖下需要各做三个暗扣和暗袋。”
&esp;&esp;伙计虽然不解,但看了一眼客人腰间的火铳也知道有些问题他不能多问,讪笑着向海连确定了了暗扣和口袋的设计位置与交货时间后,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了门。
&esp;&esp;等到傍晚打烊时,出去交货的掌柜也从泰燕城的另一头赶了回来,伙计们向他汇报了这一日的营收,又说起了这位出手大方的年轻客人,掌柜喝了一口清茶润嗓,顿时也有了兴趣:“这客人叫什么?有登记姓名吗?”
&esp;&esp;“有的有的,他说他叫海连。”
&esp;&esp;“他说……他叫海连?哪个海连?”
&esp;&esp;“就是‘碧海连天’的海连呀,”伙计抓抓脑袋,“说起来,他量尺寸的时候,还问了问咱们店铺没开张之前这里是什么样的,住着哪户人家,这我怎么知道——”
&esp;&esp;砰!
&esp;&esp;小伙计未说完的话被茶盏坠地的脆响打断,掌柜顾不得自己一身的茶水渍,腾地站起来叫道,“快!快去加急传书,让大东家速速从罗河赶回来!”
&esp;&esp;榛子酒馆
&esp;&esp;21
&esp;&esp;在海连刚从布庄离开的同时,万里之外的榛子酒馆中,法卢科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
&esp;&esp;夏末时那一场在泥巴区暗伏的传染病似乎仍然没有好转的趋势,十五日前国王已经宣布了封锁安万那区,并将所有桥梁都设下了栅栏,严禁任何脚上沾着泥点子的人踏足倒影河的另一头。
&esp;&esp;如此一来,光影之别便愈发明显。河流的这一头依旧热闹如白昼,另一头却静如死地。这些日子榛子酒馆的客人明显少了一半多,老板百无聊赖地在柜台前将今日的收入垒成了一座小尖塔,然后从中随机抽出钱币,看多久山包会塌陷,眼角的余光是不是就看向了角落里的那位常客——治安官大人已经喝了第四杯了。
&esp;&esp;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法卢科做任何事心中都有自己的刻度与评估,当即将驾凌雷池的那根线时,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停下脚步并转而投向对立面。就如当年他认为阿巴勒建立毒蝎琥珀暗杀异己并不可取,所以选择了投靠西莫纳并雇佣海连等人进行抗衡一样,如今西莫纳的手指想要将棋盘上的敌人不按规则的除去时,他也会终止与公爵的合作——他坚信,这才是让久梦城能保持一种微妙平衡的绝佳方式。
&esp;&esp;但今天水银给他的一条消息,让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esp;&esp;机敏的情报贩子早已嗅到了空气中不安的味道,赶在安万那区被封锁的前一天收拾东西逃出了久梦城,送来消息的是街上的报童,消息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有黑狐在散播病菌,疫病无法控制。
&esp;&esp;法卢科知道这“疫病”指的不是那些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而是安万那区平民被如此粗暴对待的愤懑。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前半句话。
&esp;&esp;黑狐是他与水银沟通时对西莫纳的暗号。
&esp;&esp;西莫纳会散播什么“病菌”?对国王不利的吗?但这个国王不是他一手推举上去的完美傀儡么,他还有什么不满足?法卢科皱起眉,男人实在想不明白西莫纳的动机。
&esp;&esp;他将剩下剩下的酒一口饮尽,干脆决定明天上班前去倒影桥贿赂一位军官放他去对面一趟。他刚起身准备结账,忽然有一个人从酒馆外走了进来。是个少年,穿着博浪商的踏云纹的斗篷。
&esp;&esp;“有奶酒么?”少年朝老板招招手后,径直朝法卢科的方向而来,“抱歉,我来晚了。”
&esp;&esp;“……”法卢科微微扬起下颌,“我可不记得我预约了客人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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