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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摇了摇头,“上京人人知道我与陈国公交好,哪里会有人来依附我。那种场面上的热闹,最后大抵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我能置身事外,也亏得这两年的经营。只是……我上次同你说的话,你要记在心上,倘或咱们被迫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你就在家好好照顾阿娘和祖母,不必担心我。”
&esp;&esp;云畔听他说完,立时白了脸。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上次要她等他到春暖花开时,这句话一直令她耿耿于怀。本以为可能是一时的玩笑,结果今天又提起,看来朝中的这片暗涌着实波及了他,接下来怕是会有一段十分艰辛的路要走。
&esp;&esp;可以拒绝么?好像不能够。这一瞬有种生离死别似的情绪笼罩在心头,再转念想想,他万事都有把握,总不会出错的,自己只要好好替他守住这个家,等这场风雨过后,就会否极泰来的。
&esp;&esp;云畔深吸了口气,“家里一切有我,我会照顾好长辈和妹妹,可是……我也不能不担心你。公爷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既结成夫妻,就要一辈子在一起。分开一时一刻尚可以,分开十天半个月我也可以忍受,但若是再长……我就要生气了。”
&esp;&esp;她说到最后,那种孩子气的恫吓,竟有些可爱的味道。
&esp;&esp;他失笑,“你就要生气了么……那我想想办法,尽量不惹你生气。”
&esp;&esp;她怨怼地看了他一眼,“我是说真的,你不要同我嬉皮笑脸。”
&esp;&esp;他愣了下,看来果真生气了,便放下了脸上笑意,一本正经说:“我只是怕你忧愁……现在你总该看出来,为什么姨丈和姨母后悔将梅娘子许给我了。梅娘子太软弱,支撑不起魏国公府的门头,你能,你比她坚强,可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对不起你。”
&esp;&esp;坚强的人,由来要比软弱的人承受更多,命运不公么?也许吧!但云畔并不因此怨恨,因为她得到的也比别人多。
&esp;&esp;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明日朝堂上还会有晤对么?明日审刑院的人不会再送你回来了吧?让辟邪和辟寒都跟着你……”想了想道,“对了,把长松也一并带上,倘或晚归,立刻打发人回来告诉我,免得我担心。”
&esp;&esp;他颔首,略斟酌了下道:“若是不见我回来,我也没有派人知会你,你心里要有数,不必找我,命人看守好门户,敕天之命,晓谕天下。
&esp;&esp;他说好,嘴上应着,心底却微叹,自己只把浮于表面的一层寒霜扫开,却没有让她知道,冰冻三尺的地表下,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龟裂。
&esp;&esp;官家近来身子不好,入冬之后连着发了几回烧,有一次甚至谵语连连,吓得太后下令紧守宫门,把一向不怎么动用的缇骑都调遣了过来。
&esp;&esp;纵是到了那样紧急的关头,皇位传继给谁,禁中也没有发布诏令。这样看来,官家活着的年月里,这件事是没有决断了,诏书最后也只能作为遗诏的形式出现,如此一来,有的人等得及,有的人便等不及。
&esp;&esp;山雨欲来之前,狂风横扫整个上京,四方拉锯,作为看似最弱的一方,通常有可能最先被淘汰。既然如此,何必在这场乱战中损耗自己,也许退后一步,反倒是保全实力的良方。
&esp;&esp;只是越到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他心里的想法暂且不能告诉她,只有先委屈她一阵子。但他的小妻子很惶恐,惴惴不安地伴在他身边,连半夜里都会下意识伸手触摸他,确定他在身边,才又重新睡着。
&esp;&esp;他却一夜没有合眼,局势瞬息万变,一丝一缕在他心头汤汤流过。他必须想清楚很多事,那些事关乎自己的生死,也关乎整个公爵府的存亡。
&esp;&esp;早晨第一遍鸡叫的时候,女使掌灯进来,把前厅点亮了。薄薄的一层橘黄色,照见内寝的家具和帐幔,他随即闭上了眼睛。
&esp;&esp;云畔撑身坐起来,低头见他还在熟睡,便轻轻唤了他一声,“公爷,该起床了。”
&esp;&esp;他重新睁开眼,像平时一样按部就班地穿衣洗漱,坐在暖炉前,喝上清晨的第一碗热汤。
&esp;&esp;云畔就坐在他身旁,不时侧目看他,心里的焦躁说不出来,只好一遍遍地打量他。
&esp;&esp;他倒笑了,转头对她说:“放心,我自会小心的。”
&esp;&esp;她茫然点了点头,待一切收拾停当后,送他往前院去。
&esp;&esp;雪已经不再下了,这种时候愈发冷,她把装着梅花香炭的手炉交到他手里,又替他紧了紧斗篷的系带,一直将他送到车前。
&esp;&esp;扭头吩咐辟寒:“舆内的小柜子里放着新炭,你瞧好时候,两个时辰替郎主换一块,别让手炉冷了。”
&esp;&esp;辟寒道是,“夫人放心吧,小的会伺候好郎主的。”
&esp;&esp;云畔点了点头,扶他登了车,才放下垂帘,退到台阶上去。
&esp;&esp;辟邪拔转缰绳,扬鞭敲了敲车辕,顶马慢吞吞跑动起来。路上每日都有人铲雪,但后半夜积下的,尚且来不及清理,车轮就在雪地里缓慢前行。
&esp;&esp;走了一程,他推窗回望,大门上的灯笼摇摆着,她还站在那里目送他。他忽然想起舒国公府她头一回送别他,也是这样不言不语,却让人窝心。她是一潭无波的春水,静谧的表象下,有看不见的深稳力量。
&esp;&esp;他叹了口气,庇佑家宅的护院,已经悄悄换成了以前旧部的精锐,但在巨轮碾压下,恐怕这些部署也只是给了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esp;&esp;好在今早朝堂上,官家并没有对昨日的事追根究底,但字里行间仍有敲打的意思。
&esp;&esp;他举着笏板,看见余光中的陈国公把腰呵得更低了些,眉目间却攀升起了他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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