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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着眉头：&ldo;娘，我不懂。&rdo;娘慈爱地笑：&ldo;不懂才好。你只要记住一点，以后千万别对外人提起你常见那些小人。只你见得到他们，别人都见不着。&rdo;&ldo;娘也见不着吗？&rdo;&ldo;娘也见不着，爹和姐姐也见不着？&rdo;&ldo;那还有池塘里的绿柳姐姐，柴房里的小顺，还有……&rdo;娘脸上的笑已有点挂不住了。我又把手往祠堂某处一指，&ldo;还有二太公。&rdo;娘跳了起来，花容失色地四下张望。我童音清澈地说：&ldo;二太公说他不要米酒，要喝三十年的女儿红。&rdo;娘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浑身发抖。我害怕起来：&ldo;娘，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rdo;这时爹的声音响起：&ldo;夫人，别怕。&rdo;娘见了救星一样扑过去，&ldo;吓死我了，家里怎么那么多脏东西？&rdo;我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二太公不悦地拧起两道白眉毛。爹呵呵一笑，&ldo;二祖公生前酷爱陈酿女儿红，人人知晓。我是疏忽了，这就叫下人去打。&rdo;娘哆嗦着，像是一朵被雨打了的花儿，&ldo;老爷，那外面的其他东西……&rdo;爹安抚到：&ldo;不怕，明日就请僧人来超度便是。&rdo;我奇道：&ldo;为什么要超度？&rdo;爹看着我，颇为无奈，&ldo;阿眉，刚才那翻话，以后不可再对外人说了。绝对要切记！&rdo;&ldo;为什么？&rdo;我觉得被责备了。&ldo;因为会把别人吓到。&rdo;&ldo;因为他们看不到吗？&rdo;爹叹息，&ldo;因为他们看不到。&rdo;我虽然顽皮爱捉弄人，但父亲话语沉重表情严肃，让我知道这事非同一般。第二日，家里果真来了很多和尚。他们烧香念经，把院子搞得乌烟瘴气，闹得我睡不着午觉。正在c黄上翻来覆去，忽然有双冰凉的手推了推我，我转过身，立刻惊喜地坐起来。&ldo;阿辛，小顺。&rdo;往日里同我玩耍的人全都站在我的屋子里。绿柳姐姐衣服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淌水。她对我挤了一个笑，道：&ldo;阿眉，我们就要走了。多谢你爹请人为我们做道场。&rdo;我很不解：&ldo;为什么要走，陪我玩多好。&rdo;绿柳姐姐笑，&ldo;我们一抹游魂，被羁绊在尘世不得往生本就是不幸。你这丫头只知道好玩，哪里知道岁岁年年等待的苦？&rdo;阿辛拉着我的手说：&ldo;我们走后，你也别去爬树了。好好读书做女工，将来要嫁人的。&rdo;我气道：&ldo;你们走吧！你们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们了！&rdo;他们只是笑笑，又道了几句保重，便再没了声响。我回过头去，屋子已经空了，地上只留一点水痕。那日和尚走了，娘问我：&ldo;可还见那些人？&rdo;我气道：&ldo;他们好不讲义气，说走就走了。&rdo;娘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姐姐也轻松地笑起来：&ldo;不怕，以后姐姐陪你玩就是。&rdo;可是我并不喜欢姐姐陪伴。我美丽贤惠的姐姐整日坐着写字画画绣手帕，我不耐烦看那些史经诗词，总找些传奇小本、奇闻异志，每次被她看到，都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那时候的长安热闹却又平静。杨柳年年绿，桃花岁岁红，却再没有我出生那年那惊心动魄的紫。听说皇上新封了一个杨贵妃，三千宠爱集一身。娘和姐姐不住谈起贵妃娘娘仙姿妙曼、倾国倾城，京城女子纷纷模仿，胡旋舞一时盛行。我牢牢记住了爹的话，再也没有在人前提到过我看到的东西。而且随着年岁长大，我也渐渐能区分它们与常人的不同。我只在无人时才同它们交谈。它们大都来了又走，总是匆匆寻找着什么。二太公是唯一一个留在家里的，我无聊时总去找他聊天。他同我讲前朝和沈家祖上的故事，我听得津津有味。祠堂里终年燃着缥缈芬芳的香，光线幽暗，纤尘飘荡，太伯一张老脸半隐半现。我困倦睡去，醒来总是在自己c黄上。夜风正把烛烟吹散，明月倚西墙。夜色中，有谁清萧越夜，又有谁琴瑟合鸣。这便是那个升平安详的长安。舜华寒冷把我从昏睡中拉了回来。我张开眼睛，视线里没有一丝光线。深夜的山林，黑暗如鬼魅一般吞噬了整个天地，寒冷的风呼啸着刮过，夹带着冰冷的雨点打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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