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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霍裔风笑道:“这一天尽是补汤啊,补药啊,我不过受点小伤,又不是坐月子。再这么补下去,我都快要流鼻血了。”
&esp;&esp;素弦把勺子在口边吹了一下,送到他嘴边道:“喝吧,不太烫。”霍裔风闻了一下,道:“我喝一点,剩下的你喝。你看你,光顾着照顾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esp;&esp;她摇摇头道:“我不爱喝。”
&esp;&esp;霍裔风佯装着赌气,偏过头道:“你不喝我也不喝。”
&esp;&esp;她只得摆出一副哄小孩子的样子:“听话,你要是不喝,我可走了。”
&esp;&esp;霍裔凡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妈给素弦准备饭了,你就别担心了。”病房里气氛温馨,而他再一次觉得尴尬,便道了别回去了。
&esp;&esp;这日晚上将近熄灯时,病房里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是霍裔风的下属。他似乎有话要说,看见素弦却欲言又止,素弦不敢妨碍他们,便出去等着。
&esp;&esp;早先霍裔风昏迷的时候,张晋元来探,曾经告诉她留意警局里的人,看看有什么异常动向。她问他出了什么事这么紧张,可他没有多余解释什么。
&esp;&esp;她穿的平底鞋,步子很轻,走出几步又返身回来,侧耳贴着门缝去听,然而很快便有人大步过来,将门从里面锁住,然后就再也听不到了。她知道一定出了很要紧的事,心里敲起小鼓,那人迟迟不出来,她心里就越发忐忑。她思忖了一下,走到诊室去,一个值班的年轻大夫正坐在那里:“张小姐有什么事么?”
&esp;&esp;她踌躇了一下,道:“四零三一贵宾病房的霍副总长,瓶子里的药是不是该换了?”
&esp;&esp;他看了下记录表道:“哦,还有半个小时。”
&esp;&esp;素弦道:“我一会有些事要离开,不方便看着,还请您早些过去。”
&esp;&esp;那医生点了点头,冲里屋唤道:“高护士。”
&esp;&esp;那护士应声出来,备好药品,她跟着她一道走向病房,突然道:“护士小姐,我先去下洗手间,麻烦你费心了。”
&esp;&esp;她走到洗手间探头向病房方向望去,护士催促着敲了一会儿门,那男子匆匆走出来,拐下楼梯径自去了。她跟出来暗暗向楼下张望,大门口候着的警员她见过,是那晚开车的司机阿辉,他们一道开车走了。
&esp;&esp;她估摸着护士换完药了,才神色匆忙地进去,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那位先生这便走了?裔风,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esp;&esp;他的病服脱掉了一半,露出古铜色的健硕肌肉,平时被她撞见他这个样子,他都要不怀好意地取笑她的。然而他面色沉着,全然没有了方才轻松愉悦的样子,只淡淡道:“是警局的事,我还在休养,也插不上手。”
&esp;&esp;她“嗯”了一声,扶了他慢慢躺下。他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动作不大却被她察觉。他没再说话,闭上了双目,于是她帮他盖好被子,然后把灯关上。
&esp;&esp;她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许跟张晋元有关,然而她也不敢现在就回去,那样一定会被他怀疑。她躺在床上心绪潦草,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esp;&esp;天亮的时候霍太太、大少奶奶和咏荷都来了,她方才得了空,便推说自己头痛回家休息。霍裔风叫老刘开车送她回去,她回到公馆坐了一刻钟,又叫了辆黄包车去了玉器行。张晋元见她这个时候过来,知道事情不妙,便带她到了二楼的会客厅,关照伙计不要叫人打扰。
&esp;&esp;“哥,你还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警局的人见了我,眼神别样复杂,一定是因为你的原因。你早些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一把。”素弦没顾得上喘口气,就急冲冲道。
&esp;&esp;“唉。”张晋元懊恼地一拍脑门,“一直提心吊胆的,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重重地往皮沙发上一坐,道:“是跟那件走私国宝的事有关。早些年交友不慎,跟着几个黑道朋友做了点小生意,发了财以后我就跟他们一刀两断了。没想到他们找到我,还用一些……其他的事威胁我,拖我下水,让我跟他们合伙做那个事。这事风险太大,一着不慎全盘就要被端锅,我是真心不愿意啊,可是……可是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越说越气恼,不停地叹着气。
&esp;&esp;“如此说来,那些人供出你了?”素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哥,你知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啊。你也太糊涂了吧。”
&esp;&esp;张晋元一脸恳求的神色:“素弦,你得帮我。他霍裔风对你情深意重,亲家哥哥这点小忙,他不能不帮。”
&esp;&esp;素弦这才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突然就明白过来,愤然道:“原来是你,是你告诉你那些所谓的朋友,抓了我当人质,就能保证交易顺利了,是吧?我说怎么就这么奇怪,裔风一直低调,商会的舞会上也没和我一起跳舞,他们怎么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呢?哥,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esp;&esp;张晋元忙道:“霍裔风不是一直派人保护着你么?我要不是知道这点,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啊。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又道:“你想没想过,当初你一个流浪乞儿,就快饿死了,如果没有我张晋元,你能有今天?你能风风光光地上学读书,做名媛淑女,进上流社会,攀上高枝做人家的少奶奶?你我相辅相依,要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本跟他们霍家抗衡?”他说到这里便底气十足,喋喋不休起来。
&esp;&esp;素弦严肃地看着他,言语间很是激动:“你倒想得周到,如此便滴水不漏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你把我的照片给了他们,他们泯灭人性,丧尽天良,见抓错了就杀人灭口!”
&esp;&esp;张晋元根本就不以为然,事不关己的口气道:“这得怪霍裔风去。谁让他机关算尽,反倒害了自己人性命?”
&esp;&esp;他的厚颜和不知悔改令她顿生绝望,有一瞬她甚至想抬起手狠狠扇他一巴掌,然而他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他们相辅相依,没有他,她素弦又是什么?
&esp;&esp;今夜不成眠,是梦久应醒矣(二)
&esp;&esp;她一直到傍晚才来,琼花白的丝绸衬衣外罩了一件藕合色长绒外套,刚下汽车,丝丝冷风直往袖口里钻。她抬头望了一眼四楼,一间病室的窗台上摆着一盆淡粉色的天竺葵,明艳艳开得正好,那是前天早晨她亲手摆上去的。她微微叹了口气,便上楼去,刚走到二楼,就看见家庸正和一个小女孩儿一起,歪歪扭扭地坐在长椅上,兴高采烈地讲着什么,激动起来还手舞足蹈的。那小女孩儿衣着朴素,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儿,辫梢上系着大红的蝴蝶结,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抿着唇忍俊不禁的小表情甚是可爱。素弦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姐姐也总是给她讲故事听,就像自己就是那故事里的主人公,然后演了一出精彩的戏。
&esp;&esp;家庸看到她来了,蹭地便从椅子上跳下来,开心地拉着她要给她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她也就笑呵呵地跟去。
&esp;&esp;“素弦姑姑,这是小莼,小莼,这是我姑姑。”家庸的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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